哭泣的大人~风雨送寒入夜来~(第7/15页)

恐惧感总也挥之不去。哪儿是这个梦的起点?我怎么也无法判断。即便已从梦中醒来,但整个房间仿佛都是那个噩梦的延续,恐怖至极,身体动弹不得,茫然无措。

来米兰是为了工作。直到与几位同行的编辑约好一起吃早餐的时间为止,我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待着。“怎么回事呢?”那个女人的声音始终萦绕在脑际,一切感触如此真实,根本不像梦境。

这天我忧郁不安。一天的采访结束之后,还得回到那个房间里去。一想到这儿,我便汗毛倒竖。

晚餐席上,我终于憋不住,把前晚的事情说了出来。同行的编辑——一位帅气的小伙子非常担心,在走廊里分手时对我说道:

“今晚如果遇到什么,请随时往我的房间里打电话,不管什么时候都没关系。”

我知道他是发自内心地关心我,由衷地深表感激。然而在那种场合,这是不切实际的。任凭怎么样,我总不能在深更半夜打电话到他房间里,说:

“我好害怕呀,请陪着我,一直陪到天亮。”

而如果不能陪我到天明,则谈不上任何帮助。

房间里弥漫着与前晚没有丝毫差别的氛围。我被自己的恐惧压倒,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一心想逃离这里。于是,我开始向日本打国际电话。给朋友们打,从第一位开始。

朋友拿起了电话,一听到那令人怀念的声音,我不由得哭出声来。朋友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大笑起来,陪我聊了好长时间。

电话的那一端是我熟悉的地方,而且又是煌煌白昼。在那里,米兰这家酒店里的噩梦宛如故事般遥远,完全脱离现实。

我不停地打电话,挂了又打、打了又挂。虽然人人都忙于工作,可仅仅听到他们发出一声怪叫:“什么?!从米兰打来的?”我便安下心来。

一点点地,我恢复了镇静。一个接一个值得怀念的声音,抚慰和疗愈了我的神经。

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通宵达旦狂打国际电话的夜晚。一整夜,他们陪伴在我的身畔。近在眼前的人无法做到的事,远在天边的人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世上还会有这等事情,我这才第一次知道。

那座城市的底蕴

许久没有去纽约了。

仅仅写了这么一句,皮肤便怀念起了那座城市的空气。

这是个会让皮肤最先爱上的城市,不是眼睛、手和大脑,皮肤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声音、气味、氛围、气势之类的东西。

那里有古老而美轮美奂的书店。

有明亮挺拔的美术馆。

有无数多彩多姿的桥梁(桥!它们令我心旷神怡)。

有美味而气氛优雅的餐厅。

还有不通英语、色彩奇妙的地区。

此外是车站。

美国的火车站不同于欧洲众多的车站,既没有那般优雅,也没有悠久得无以复加的历史,远不够扣人心弦,也不够美丽,还缺少高耸的天顶。然而它功能完备,也有那么一点儿历史。各种故事沁入了它的肌肤之中,气质上佳,还弥漫着咖啡和甜甜圈的香味。

说到纽约,我认为那是一座非常中规中矩的城市。所谓中规中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能得到理所当然的处理。在纽约,既有大海、绿色,也有混凝土。夹杂在众多摩天大楼里,陈旧的建筑理所当然地坦然挺立。极其自然——这一点很重要。它们极其自然地发挥着功能。如此恰当,如此安心。

忙碌的人和闲适的人、富人和穷人、年老者和年少者,任何人都能以自己的节奏悠然自在地漫步于这座城市,也许就和这些因素有关。

虽然四季都十分相宜,但是纽约的盛夏和隆冬尤为迷人。

盛夏时节,那座城市有遍地的阳光和茂密的绿色。空气的每一个分子都充满令人惊叹的生气。把水果放进粉碎机直接绞碎、冰冻后制成的冰棍就在大路边贩卖,西瓜冰棍里甚至还夹杂着被绞碎的西瓜籽。

隆冬时节,干燥的空气、幸福的疾步。还有无数的灯光、大衣、包装好的礼品、圣诞歌曲。温暖而又心满意足的夜晚,不会让人对“爱”这个词儿心下生疑,我想便是隆冬季节这座城市的底蕴。

不由自主地,你会热爱起人生来。

特拉华州纽瓦,拉德克里夫大道409号

总而言之,那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街上,书店和理发店都只有一家。若是没车,那就麻烦到了可怕的地步。即便是距离最近的面包房,步行的话也得足足走上三十分钟。还有一家冷清的迪斯科舞厅、一家汉堡店。尽管如此,宽阔的道路两旁有许多高大的树木随风摇曳。台阶的半腰处、草坪的长椅上,要想坐下读读书或者啃啃饼干,不愁没有地方。铁轨笔直地伸向无尽的天边。还有一家设备齐全的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