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拉图斯特拉的重临(第3/9页)

从外面接受神的人会被命运吞噬,就像野兽会被箭射杀一样。如果命运来自内在,来自自己所固有之处,这种人,将可借命运增强自己,而成为神。命运使查拉图斯特拉成为查拉图斯特拉——它一定要让你成为你自己!

认识命运的人,绝不愿意去改变命运。意欲改变命运,就像互相厮杀的儿戏一般。你们的皇帝和将军才想去改变命运,甚至努力为之。你们不能改变命运,所以会觉得命运令人生厌,命运是毒。如果你们不改变命运,把命运当作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心,或是自己本人,你们就会尝到命运的甜美!痛苦、毒或死,是不能成为自己所有,而是被迫接受的命运。反之,一切行为,世上所有善者,可喜者、出生者,都是可体验的命运,与我认同的命运。

你们在长期战争之前,太富有了,啊,朋友!你们都太富了、太胖了、太饱了。你们觉得肚子痛的时候,就是应该在痛楚中认识命运,听命运嘉言的时候。但你们却因肚痛而生气,并且制造了许多理由说,因为饥饿与匮乏,肚子才会这样痛。于是,为了掠夺,为了在地面上获得更多的土地,为肚子夺取更多的食物,战争爆发了。今天,因为你们不能得到所要的东西,反要把自己所要的东西归还,因而你们悲叹,感受到各种痛苦,寻求痛苦根源的可恨敌人,而想把他射杀,即使他是你们的兄弟。

可爱的朋友!你们不是应该思过悔改了吗?至少你们应该以较多的尊重,较多的知识欲,较多的男子气,更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幼童的哭泣声,来处理痛苦——自己的痛苦。不愉快的痛苦岂不正是命运之声!当你们了解这声音,难道不觉得痛苦甘如饴。

此外,我还听见你们不断地为你们民族与国家所遭遇的不良痛苦与命运而大声叹息。对这痛苦,我有点怀疑,有点不敢相信。年轻的朋友,放轻松些吧!你和你那儿的人,你们大家只是为你们的民族而备尝痛苦吗?只为祖国而苦恼吗?你们的祖国到底在哪儿?祖国的头在哪儿?心在哪儿?你们想从哪儿开始治疗并看护祖国?什么?昨天以前,你们为之而忧,而傲,并将之视为神圣的就是皇帝,就是世界帝国。这一切,今天到哪儿去了?痛苦的根源不是皇帝。就是因为皇帝不是痛苦的根源,所以皇帝早已不存在,而痛苦依然存在,而且会痛得很厉害!陆军和舰队也不是痛苦的种子。每一州,每一所有物,莫不尽然。你们现在已经觉悟了。但是,你们觉得痛苦时,为什么还要大谈什么祖国呀,民族呀,或其他类此的伟大与神圣?只满口大谈这一些,倒是轻而易举的。因为这些东西往往容易解消,而归于空无。所谓民族是指谁?是演说家吗?倾听他演说的人吗?赞成他的人吗?还是指那些以翅膀扫他,用手杖打他的人?是不是那边响起了枪声?民族,你们的民族在哪儿——在哪一个方向?射击了吗?被射击了吗?攻击了呢?还是被攻击了?

你们瞧,一旦使用大名词要彼此互相了解可不容易,就是要了解自己,也真难。你们觉得痛苦,感到心身不快,或觉得焦虑,预感危险的时候——不管是漫谈也好,好奇心也好,较健全的好奇心也罢,你们一定会试图找出一个解答来。你们为什么不去寻找:痛苦是不是隐藏在你们自己本身?然而,在很短的时间内,你们确信俄国人是你们的敌人;但过后不久,法国人取代了俄国人、英国人又取代了法国人;接着,另外的国家又取代了英国。你们总是相信,总是自信满满地相信。其实,这只不过是可悲的喜剧,而且不了了之。现在,你们已觉悟,把自己的痛苦推到敌人身上,并不能拯治痛苦——你们为何不乘着现在在自己的身上寻求痛苦?给你们痛苦的,大概而言,既不是民族,也不是祖国;既不是世界霸权,也不是民主——也许只是你自己,你的胃或肝,你体内的瘤或癌——如果你自己很健康,但却装出为民族的苦恼而烦躁不安的话,那就有如幼童之恐惧真相与医生了。你们对真相难道完全没有好奇心吗?探求自己的苦恼,寻求苦恼在何处,和谁有关系,不是对任何一个人都有益无害的有趣训练吗?

若果如此,你大概会知道,你痛苦的三分之一或一半(甚至比一半要多),都是你自己的痛苦,或你本有的痛苦。你也许也会知道,冷水浴,减少喝葡萄酒或做其他治疗,远比借口祖国来治疗要有用得多。如果此语不虚,不是非常好吗?在冷水浴等等的治疗中含有未来,而且含有将痛苦变成恩惠,把毒变成命运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