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51/55页)
“对呀,可你的丈夫呢?”希尔维环视桌面——为了能坐得下,桌子两翼都拉开了。她假装很疑惑(装得不像),“我好像没看见他嘛。”
伊兹专程为休的六十大寿(“里程碑”)而来(“照例是不请自来。”希尔维说)。休的姐姐们都觉得来一趟狐狸角“太伤筋动骨”。
“多狡猾的一群狐狸。”伊兹后来对厄苏拉说。伊兹虽然是小妹妹,但并不最受休的喜爱。“休对她们一直都很好。”
“他对谁都很好。”厄苏拉说着,惊讶地,甚至是警觉地发现,自己想到父亲地道的性格时,竟有眼泪翻涌上来。
“啊,别这样。”伊兹说着,递过一卷蕾丝,显然是当作手绢来用的。“你这样我也会哭的。”这怎么可能。伊兹可从来没有哭过。
伊兹此来也想借机公布自己要去加州的事。她的丈夫,那个著名的剧作家,应邀前往好莱坞写剧本。“所有欧洲人都在去美国。”她说。
“所以你现在是欧洲人啦?”休说。
“我们不都是吗?”
全家聚齐了,只有帕米拉没来。对她来说旅途的确太伤筋动骨。吉米好不容易调出了几天假期,泰迪把南希也带来了。她一到家,便用一个拥抱缴了休的械,并说:“生日快乐,托德先生。”接着又递给他一个包裹,漂漂亮亮地包在肖克洛斯家找出来的旧墙纸里。那是一本《首相》。“是第一版。”南希说,“泰迪说您喜欢特罗洛普。”(这一事实他的其他家庭成员似乎一无所知。)
“还是泰迪好呀。”休说,在她的脸颊上吻了吻,又对泰迪说:“瞧你找了个多好的姑娘。准备什么时候求婚呀?”
“啊,”南希红着脸笑道,“这不急。”
“希望不用急吧。”希尔维阴沉沉地说。泰迪已从预备军校毕业(“他有翅膀啦,”南希说,“就像天使一样!”)正等命令坐船去加拿大,接受正规飞行训练。通过后即将返回英国,进入OTU(皇家空军训练营)。
他说自己在OTU“比执行轰炸任务”更容易死。这是真的。厄苏拉在空军部认识一个女孩。(她在各部都有熟人,大家都如此。)两人曾一起,一边在圣詹姆斯公园吃三明治,一边郁郁寡欢地交换统计数字,虽然秘密行动协议明文禁止这样做。
“听了真叫人高兴。”希尔维说。
“嗷!”转移过来的一个小孩在桌下叫道,“有人刚踢了我一脚。”所有人本能地去看莫里斯。厄苏拉感到一个潮湿冰冷的东西在蹭她裙子里的腿。她希望那是小狗的而不是小孩的鼻子。吉米掐了掐她的胳膊(掐得很重)说:“他们真是一刻不消停呀。”
可怜的ATS女兵——像“转移儿童”一样,她也因ATS的身份而丧失了个性——看来马上要哭了。
“我说,你没事吧?”一贯关心他人的南希问她。
“她是独生子女,”莫里斯若无其事道,“这种人不懂得什么叫天伦之乐。”独生子女的消息似乎尤其令埃德温娜恼火。她抓紧手中的黄油刀,好像要用它发起袭击——不知是袭击ATS还是莫里斯,而且看样子任何一个在袭击距离以内的人都有危险。厄苏拉考虑了一番黄油刀的杀伤力,觉得伤人够用。
南希推桌站起,对ATS女兵说:“来,我们去散步吧,今天天气真不错。你要是不嫌远,树林里铃兰花开了。”她挽起女兵的手臂,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将她弄出了餐厅。厄苏拉也想跟她们一起逃跑。
“有人说,婚前求爱就像一出烂剧前一场精彩的序幕。”伊兹仿佛没有受到打扰,接着老话题继续说。
“这是康格里夫97说的,”希尔维说,“跟我们的事有什么关系?”
“只是说一说。”伊兹说。
“当然,你嫁的是剧作家嘛。”希尔维说,“一个我们从没见过的男人。”
“各人有各人的路。”伊兹说。
“嗨,你受累,”希尔维说,“快别提你那些假道学了。”
“对我来说,婚姻是自由。”伊兹说,“对你来说它一直都是监禁的代名词。”
“你这是什么话?”希尔维说,(全桌气氛都凝固了。)“简直一派胡言。”
“但是你还能过什么别的生活呢?”伊兹仿佛不懂深浅(又或是存心肆无忌惮,取决于你怎么看)地继续道,“我记得你当时十七岁,穷困潦倒,是已故破产艺术家可怜的女儿。要不是休出手相救,天知道你现在怎么样。”
“你能记得什么?你当时还在育儿室里待着呢。”
“不确切。而且我,当然啦——”
“啊,快给我闭嘴。”休厌倦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