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第49/55页)
“只要你愿意。”
“天哪,你可真大胆。”她说,“你的事业怎么办?”
他无所谓地“哼”了一声。这么说,他新的日德兰半岛将不是这场战争,而是她这个人了。
“你答应吗?厄苏拉?”
厄苏拉透过窗户凝视着泰晤士河。天黑得几乎看不见河水了。
“我们应该说句祝酒词。”她说,“海军里是怎么说的——‘祝情人和太太老死不相往来’?”她将自己的酒杯碰在克莱顿的酒杯上,“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1940年4月
门前街上汽车喇叭声大作,打破了周日早晨骑士桥区的宁静。厄苏拉想念教堂的钟声。战前那些习以为常的小东西,如今变得弥足珍贵。她真想回到从前再好好诚恳地去感受一遍。
“为什么要按喇叭呢,”克莱顿说,“我们的前门不是有一个门铃嘛?”他向窗外望去,“假设我们在等一个三件套西装绷得鼓鼓囊囊像圣诞知更鸟一样的年轻男性的话,”克莱顿说,“那么他已经到了。”
“听起来是他,”虽然厄苏拉现在、过去都从未觉得莫里斯“年轻”过,但与克莱顿相比他或可算个年轻人。
休要过六十岁生日了,莫里斯勉强自己来接厄苏拉去狐狸角庆祝。与莫里斯共挤一辆车这还是第一次,虽然未必是一次好的体验。两人很少单独相处。
“他有汽油?”克莱顿说着,高挑起眉毛,虽然是问话的语气,但并没有疑问的意思。
“他还有司机呢。”厄苏拉说,“我早知道莫里斯会趁战争捞一大笔的。”“什么战争?”帕米拉听了一定会问。她被“抛弃”在了约克郡,“与六个男孩和一个珍妮特困在一起,后者不仅是个无病呻吟的人,还是个彻头彻尾的fainéante(懒骨头)。真没想到本堂神父竟有这样的女儿。真是懒到家,只有我一个人整天跟在我的和她的儿子后面跑。这出避难的闹剧我真是受够了,我打算尽快回家去。”
“他要是不捎上我,怎么好意思开着车出现在家里。”厄苏拉说,“莫里斯在谁面前都要做得滴水不漏,就是自己家人也一样。他要面子。此外他全家人都在狐狸角,今晚正好接他们回伦敦。”莫里斯把埃德温娜和孩子们送到狐狸角过复活节。厄苏拉怀疑关于战争他知道些平常人不知道的消息——也许复活节期间伦敦会出乱子?莫里斯肯定知道许多其他人不知道的事。然而复活节平安无事地过去了,她又想也许这次拜访只是单纯为了让孙儿们去看看祖父母。菲利普和海泽尔是两个相当乏味的孩子,不知两人与转移到希尔维家那些活蹦乱跳的孩子96相处得如何。“回来时车里肯定很挤,又是埃德温娜,又是孩子们,他居然还有个司机。不过,还是将就一下吧。”
汽车喇叭又响起来。厄苏拉存心不理。她想象克莱顿穿起军官制服(戴上所有奖章、绶带)紧随她身后,叫莫里斯看看这个在各方面都比自己高出好几级的男人,该多么叫人惬意。“你可以一起来,”她对他说,“我们只要不提莫伊拉和孩子就行。”
“是你的家吗?”
“嗯?”
“你刚才说,‘他不好意思出现在家里’,那里是你的家吗?”克莱顿说。
“是,当然。”厄苏拉说。莫里斯在人行道上不耐烦地来回踱步,她敲打窗户引起他的注意,然后举起一只手指,比了个“一分钟”的口型。他对她皱了皱眉。“都是这么说的嘛,”她转身道,“大家提到父母的住处,总是用‘家’这个字。”
“是吗?我就不。”
你当然不,厄苏拉想。在克莱顿心里,沃格雷夫才是他的家。而她也并不把艾格顿花园当作自己的家。它只是一段居中的时间,一场因战争而中止的旅途的站点。“意见不一可以辩论,”她和气地说,“只是,你看……莫里斯正在外面像个小锡兵一样来回走。”
克莱顿笑了。他不喜欢争论。
“我很愿意跟你一道拜访你的家人,”他说,“不过我得去要塞。”海军部正在白厅前的骑兵卫队广场上建造地下堡垒,也就是“要塞”。克莱顿近来正在给自己的办公室做搬迁。
“那我们一会儿见,”厄苏拉说,“我的马车已等候多时,小马莫里斯已经在挠地了。”
“戒指。”克莱顿提醒她,厄苏拉说:“哦,对,当然,我差点忘了。”为了做样子,她除上班时手上都戴一枚婚戒。“为免小商小贩之类的人。”比如送奶的孩子,每周来两次的保洁女工,她不希望他们觉得自己的生活不受法律承认。(她没想到自己竟也有这种羞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