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三尖树——末日杂草(第9/18页)

与美国的状况一样,在澳大利亚造成最多麻烦的是新植物与新动物的组合效应。坚韧的草原草类——水牛草最早可能是随骆驼一起从非洲引入澳大利亚的,但它是一种十分优良的饲草,所以人们很快便开始种植它。但若不是羊群的大量增加,这种植物也不会爆炸式地剧增。澳大利亚的本土植被很不适应贪吃的有蹄类家畜,完全败给了不但已经适应了啃食,还会在啃食下生长更快、播种更广的植物们。另一种草原植物——一种亚洲的蒲苇——则沉睡了近一个世纪,因为生长在这里的全都是长着白色绒毛的雌株,无法结种。到了20世纪70年代,有人引入了此种植物的一个纤柔新品种,这一品种刚好是会结花粉的雌雄同株植物。它与原来的单雌植株杂交后就产生了一种新的澳大利亚杂草。

几乎任何外来植物到了澳大利亚都能变成杂草:水仙、香豌豆、薰衣草、桃树、橄榄树、柳树、葡萄树、无花果树、胡萝卜、锈红蔷薇、西洋菜、腰果树、薄荷……这个名单以每年几十种的速度增加着。只有极少数的入侵者得到了成功且持久的控制。在20世纪20年代,仙人掌(来自美洲亚热带地区)被评价为很可能是地球上分布最广的杂草。洛报告说,在昆士兰州和新南威尔士州有2500万英亩(约合10万平方公里)土地被其“侵扰”。后来发生的事对支持用生物手段控制有害物种的人而言简直就像《圣经》中的寓言故事。1925年,一种原产于阿根廷的蛾类——仙人掌螟蛾(Cactoblastis cactorum)的幼虫被一名关注仙人掌泛滥的昆虫学家引入澳大利亚并放至野外。这种幼虫马上开始在仙人掌上大嚼特嚼,“等到第二年年末时,乡村地面上到处是几英寸厚的腐烂的仙人掌和一种黏滑的胶状物”。

仙人掌的败退至今仍是生物控制法的杰出案例。但这种方法是一把双刃剑。仙人掌螟蛾已经散布全球,并开始破坏大量野生的本土仙人掌。生物除草剂也能变成跟它们所除之草一样大的问题。

澳大利亚外来入侵物种问题简直复杂到无法想象。但若想把澳大利亚或其他任何国家拨回到某种理想的、稳定的“自然”状态,也不切实际。生态系统是——若想保持系统的适应能力也必须是——极易受影响的,不停地适应气候变化和物种灭绝的。我们也不可能靠着怒气或猛喷除草剂就将外来入侵者们从大地上抹去。我们能做的只有努力寻找能把目前的状况融入我们生活和生态系统的方法,并尝试阻止并无裨益的新移民进驻。

洛引用了植物学家杰米·柯克帕特里克所做的一个有趣的实验:“只需一个正常人1.1—1.4天的尿液就可以为1平方码的土壤提供足够的肥力,使这块地从只能长出低矮灌木的贫瘠土壤变成能供大部分作物和大部分杂草生长的沃土。”值得记住的是,第一批抵达澳大利亚的外来生物、第一个在这片处女地上撒尿的人和整个生物迁移的创始者,并不是欧洲的殖民者,而是4.5万年前踏上还无人类居住的澳大利亚的美拉尼西亚探险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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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来植物给英国造成的问题远不及它们给澳大利亚造成的严重。我们这里气候凉爽,大部分在温暖地带大搞破坏的亚热带入侵者在英国都不易传播。我们的本土植被适应了被啃食、被修剪、被粗暴对待的状况,与原始的生态系统相比,它们对其他植物的渗入产生了更好的抵抗力。正如我们下面会讲到的,虎杖和喜马拉雅凤仙花也造成了一些棘手的问题,但绝大部分的新杂草只是给环境带来了一些滋扰,而非像澳大利亚的葛藤和水牛草那样摧毁生态系统。一株闪耀在朴素的针叶林中的火把莲,一棵躲在郊区委员会喂鸟器下的大麻,并不是外来植物入侵的不祥之兆,只是植物们顽皮的恶作剧。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恐怕我从未忘记20世纪60年代在米德尔塞克斯的荒地上发现一大片疯长的城市杂草时的兴奋,以及在了解它们如何来到此地后的惊叹。从那以后,我总能在奇怪的地方找出奇怪的植物,而且我感觉——尽管这么说听起来可能像是在美化我的那些“植物贫民窟”之行——我找到了一些线索,可以解释为什么外来植物在英国没能造成它们在炎热地区所造成的威胁。

我在企鹅出版集团时的那些午休探险后来成了一本叫作《非正式的乡村》的书,再后来还成为一部电视电影。这些作品中讲的并不仅仅是古怪的杂草,还涉及整个都市自然,野性与城市——人类文明的最高成就——共存时两者之间表现出的令人振奋的不统一。它们讲述的是在摩天大楼窗台花盆上做巢的红隼,是在白厅街上漫步的狐狸,是英联邦首脑们的花园派对结束后出现在白金汉宫的热带衣蛾。但这城市的野生植物一直都在背景中,它们无处不在的茂盛丰饶让人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