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把火(第4/7页)

汪朝宗火了:“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我杀人还用得着借刀?”

吴老板忙着打圆场:“大家都少说两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这时,姚梦梦让人把茶端上来,刚要开口,就被汪朝宗呛了回去:“没你的事儿!”姚梦梦一时下不来台,一转身走开了。

大家面面相觑,突然静了下来。

从鸣玉坊出来,汪朝宗看了看天色,脚步往东圈门老丈人萧裕年的府第走去。

不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座宁静清幽而不奢华的宅门。汪朝宗向内走去,每个家人碰到他都远远地行礼。管家金四爷将他引到一座花厅之外。萧裕年的声音从里边传出,苍老而缓慢:“跳啊,你倒是跳啊?捺不住性子,上蹿下跳!该拿的拿,不该拿的也拿。你知道这外边多少豺狼虎豹?迟早你自己栽跟头,怨不着别人……”

汪朝宗恭敬地站在厅外倾听着,金四爷脸上带笑地摇摇头:“老爷子在训猴子呢!”

汪朝宗隔着门:“老爷子?”

门里不答话,只传来一声咳嗽。

汪朝宗推门入内,见了礼,坐在萧裕年的床前。萧裕年看上去七十来岁,身子骨很弱。此时,他把自己堆在床上,用锦被裹住,看似年老气衰,一双眼睛却仍然灼灼有光。顺着他的目光看,小猴子老实巴交地坐在他腿上,无辜地抓耳挠腮。

萧裕年看似有气无力,却句句着实:“我年轻的时候,认识几个关东参客。他们在东北大山里采人参,也采猴头。”他抚摸着小猴子的脑袋,小猴子很乖。“猴头这东西,是不单生的,一出来就是成双成对。可参客采猴头,两朵里边,他们只采一朵,另一朵留着。”

汪朝宗凝神听着,他知道不用他回答。

萧裕年加重语气:“这是惜福……都采了,下次就什么都没了。建昌引岸,二十年前我就能拿。”

汪朝宗认真听着,萧裕年欠了欠身子:“可我没拿……这是个烫手山芋,盐院老爷扔给你,你就伸手去接呀?”汪朝宗有些懊丧:“要不,我想法子把这事儿给推了?”

萧裕年摇了摇头:“不能拿,更不能推,得让鲍以安心甘情愿地给你!都在扬州地面上,混的是个脸面!务本堂每年拿出那么多钱来,修桥铺路、开河筑坝,图的什么,图个安心。否则,就是堆了个金山银山,你也不敢花啊,不敢花的银子,就不是你的!今天你要是强拿了鲍家的引岸,就得罪了所有的同行,人家担心,你汪朝宗今天打鲍家的主意,明天会不会就会盯上我的引岸哪?你就成了孤家寡人了!放别人一条活路,就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汪朝宗深深地点着头。

鲍以安怒气冲冲走进自家堂屋时,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正跑出来,撞在他身上,后边还有一个稍大点的孩子在追。正堂里满眼金紫、钗袄如云。一眼望去不下四五个夫人、五六个孩子、六七个丫鬟老妈子,挤得本来偌大的厅堂满满当当。有矜持地端坐正座一语不发的鲍氏夫人,有正小心翼翼摆放杯盏的如夫人和丫鬟,有两个三个一伙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话的姬妾,也有抓着一位想偷嘴的小少爷或者小姐严词训诫的老妈子。总而言之,热闹得很。

中间已经摆好了一桌酒席,香气洋溢。鲍以安脸色和缓了许多,伸手抱起三四岁的小孩子,走进去。厅堂里的声音起初还一如平常,鲍以安一进来,便渐渐低了。

鲍夫人起身迎上前去:“老爷,汽锅鸡还得半个时辰。”

鲍以安温言说:“不急,那个我来弄,他们弄不好。”他把孩子放下地,拍拍他的脑袋,小孩子自己找妈去了。

鲍以安搓着手,走到酒席桌前,突然看见一碗蛋羹,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都给我过来!”

各色的下人密密层层站了一院子,还有些站在门口,或者干脆被挤到旁边的庭院过不来。鲍以安在众人面前背着手来来回回地踱步,目光一一扫过众人:“谁?是谁把老子吃鸡蛋的事儿捅出去的?”

家人们一头雾水。

鲍以安怒气冲冲地来回急走:“这帮没良心的东西!老子堂堂一任总商,吃几个鸡蛋怎么啦?犯王法吗?还跑出去说,怕人家不知道?苍参都说成长白参。丢人!外行!老子是查不出谁说的。要查出来,把你当白肉晾起来,当鱿鱼下锅炒!到时候你们这帮王八羔子才知道哪头淡哪头咸!”

家人们都不敢笑,一个个埋着头,做深刻检讨状。“都给我听着。打今儿起,老子再也不吃鸡蛋了!”鲍以安转身指着堂上酒席,“给我换鸭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