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祸临头(第2/8页)
汪朝宗迟疑地说:“大人的话入情入理。非是朝宗等人有意推搪,今年的秋盐还没卖出去,银两还没回流,我等实在是有心无力,还望大人再奏明皇上,以述详情,哪怕秋后多些利息。我想,皇上圣明烛照,是该会通融的。”
阿克占苦苦一笑,对何思圣说:“拿出来吧。”
何思圣取出一堆奏折,摊在桌面上。阿克占指着奏折:“谁再以为本院没替你们说话,就自己看吧。我是实在撑不住了。”
汪朝宗没话说了。
马德昌轻轻咳嗽一声:“大人、汪兄、鲍兄,我想说几句。”
“马大人请。”
“下官累蒙圣恩,忝列盐官。向来官商各守本分,还请阿大人定夺,将下官广泰盐号引岸和盐引,转让给新的总商。所以照理说,朝廷现在降旨催亏空,与我马某是不相干的。”
鲍以安低低地咕哝:“我就知道,一阔脸就变。”
阿克占说:“马大人所言事体重大,本官还要上奏户部请示。亏空补偿之事,请各位回去仔细考虑,改日再议。”
马德昌只当没听见:“可是我马某毕竟做了这许多年的总商,盐务与我相干,扬州与我相干。当此紧急关头,马某不敢置身事外……”他环顾一下众人,“这么多年来,马某作为总商深知盐务之艰难。历年运库的亏空,本来和盐商无关,此时逼迫盐商拿银子,于情于理均说不过去。”
堂中众人都愣住了,鲍以安又低头不吭声了。
汪朝宗感动地说:“马兄,啊不,马大人!”
马德昌诚挚地说:“朝宗,你挑了这许多年的大梁,这最后一次机会,就让给我吧!”
汪朝宗用力点点头:“好!按常例,汛期来临之前,务本堂要给洪泽湖修堤,准备五十万两银子,是不是也交出来?”
阿克占鼓掌:“汪总商是在装糊涂,还是跟阿某叫板哪?本院就告诉你,今天就是天塌下来,只要高家堰不倒,阿某也管不着,只好拜托各位了!”
众人的眼光都落到了鲍以安的头上。
鲍以安揉着胖脸,还有些不平地说:“你们看我干什么?这屋里是个人就比我大。不管怎么说,我是实在拿不出了。”
也难怪鲍以安气不顺,本来平起平坐的四大总商,自从阿克占来了以后,不是赏了黄马褂,就是封了盐运使,只有自己永远被活捉现宰,倒霉透了。回府后,鲍以安一头扎进了小厨房。或许,只有在锅灶前,他才能暂时忘掉那些不开心。一尾裹满面粉的鱼下了油锅,顷刻之间就响起连续的“吱吱啪啪”爆油声。
马勺在大火上翻滚,铁铲在马勺里搅着,菜刀飞快地在案板上剁着。
旁边一口灶上大锅上的笼屉腾腾冒着热气,锅里的水“咕嘟嘟”直响。
鲍以安满脸油汗,辫子缠在脖子上,在小厨房里来回走着。一会儿夺过马勺亲自翻炒两下,一会儿指着案板:“用花刀!蝴蝶双飞!”突然提起嗓子,“都加把劲,今儿咱府里自己吃!”
一道菜炒好了,鲍以安亲自接过来,端着上了内堂。
内堂里一张桌子已经几乎摆满了,菜肴丰盛。鲍夫人、鲍渐鸿、鲍家大小姨太太、孩子都穿着很正式华丽的衣服,正襟危坐,眼睁睁地看着席面谁也不敢动筷子。鲍家能上桌的最小的一个孩子,才几岁大,看着眼前的好吃的,忍不住伸手去抓。他妈赶紧把他抱住:“乖,你爹你哥还没动呢。”
鲍以安把菜盘放到桌上,看着众人,瞪起眼睛喝道:“怎么了,怎么不动啊?吃,吃啊!”
鲍夫人低声道:“老爷,你这又何苦呢?”
鲍渐鸿赶忙扯扯鲍夫人,但鲍以安终于还是发作了。他把脸一沉:“怎么着?汪家接了皇上,御赐了新媳妇。马德昌又当了两淮盐运使,我驼子跌跟头,两头不着地儿的,关着门痛快痛快嘴儿我怎么了?不行吗?犯法吗!有本事他们就连这总商也别让我当!”
他指着那个姨太太:“管着孩子干什么?孩子吃,你就让他吃。咱们鲍家再怎么也不缺这一口吃的!”
小孩子望着气势汹汹的鲍以安愣了愣,咧嘴哭开了。姨太太慌忙去哄。
鲍渐鸿低着头:“爹,你也少说两句!”
鲍以安的气势也终于消了。他没精打采地坐到主座上,招呼大伙:“吃,吃吧,别拘束,都动手,咱们家没那些大规矩。”
这个粗夯的人只觉得满腹委屈,却不知他的厄运才刚刚开始。
午后,京城的天空阴沉沉的,好像即刻就有一场狂风暴雨似的。
和砷独自背着手在院子里溜达,刘全从外边匆匆而入,腋下夹着一把油纸伞,看见和砷,愣了一愣:“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