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美造筏记(第2/11页)
货运飞机上的那位朋友乔治,绰号“疯狂机师”,他来自古老的西班牙家庭。他安排我们住在一家古香古色别具一格的饭店,然后有时带着我们,有时单独去联系,想尽一切办法送我们到森林中的克维多小镇。我们总是晚上在一家古老的西班牙咖啡馆碰头,而乔治带来的几乎无一例外的全是坏消息:我们必须完全放弃去克维多的念头。没人带我们翻山越岭,也没车,当然更没人愿意去雨季已来临的森林,一旦车子陷入森林里的泥沼中,就极可能被袭击。去年就有十名美国石油技术人员被毒箭射死在厄瓜多尔东部,那个地区至今仍有赤身裸体的印第安土人,身背毒箭出没于森林之中。
“有些人专门猎取人头。”乔治低沉地说,看了看无动于衷的赫尔曼,就又拣了几块牛肉就着红葡萄酒喝起来。
“不要认为我言过其实,”他继续沉重地说,“尽管已完全禁止猎取人头,可这里还是有人以此为生,根本没法禁止。直至今日,森林中的印第安土著还割取敌对部落的人的头。”他们把头骨打碎取出,在空头皮中装上热沙子,整个头就缩成猫头大小,眉目依旧。这些缩小的敌人的头颅从前是宝贵的战利品,现在却成了黑市珍品。经手这买卖的中间人通常是混血儿,他们有办法找到卖主,这些人再以昂贵的价格卖给游客。
乔治颇为得意地瞧着我们。他根本没料到,就在当天,赫尔曼和我就被拉进一间门房,有人想卖两颗这种人头给我们,每颗1000苏克尔。如今这种人头多半是用猴头做的赝品,但这两颗却是货真价实的纯种印第安人,栩栩如生,连最细微处都保留下来。这是一男一女的头,只有柑橘大小;那女人相当美丽,只有眉毛和长发保持了生前的长度。乔治的警告使我毛骨悚然,但我总觉得西部山区不一定有猎头人。
“这可不敢肯定。”乔治忧虑地说。“如果你的朋友失了踪,他的头变成小人头出现在市场上,你作何感想?我就有个朋友发生过这种事。”他补充道,一边用眼睛紧紧盯着我。
“那你说来听听。”赫尔曼一面嚼牛肉,一面兴趣十足地说。
我轻轻放下叉子,乔治就说了起来。他和老婆曾在森林边上淘金,同时也收买别人的金沙。夫妻俩有个朋友是当地人,他时常带金沙换货。有一天这个朋友在森林中被害了。乔治追踪到凶手,威胁要开枪杀死他。这人是个出卖皱缩人头的嫌疑人之一,乔治答应如果他立刻交出人头的话就饶他不死。凶手立刻拿出乔治朋友的人头,这个头已缩成拳头大小了。乔治再见朋友时,见他面目依旧,却变得非常小了。心中万分难过,就把这个微型的头拿回去交给他妻子。她一见就吓晕了,乔治只好把他朋友藏在一口箱子里。可森林里太潮湿,这头长满了霉,乔治只好时时把它取出来在阳光下晒干。每当他把这颗头系在绳子上晾晒,他妻子看到都会晕倒。直到有一天一只耗子把箱子咬破,钻进去把他朋友弄得面目全非。乔治十分难受,他隆重地把朋友葬在机场附近的小洞中。最后乔治说他毕竟是个人。
“饭不赖。”我换了话题。
我们摸黑回去时,赫尔曼拉下帽子,盖住耳朵,我看着他的头很不是滋味。其实,他只是为了抵挡夜风罢了。
次日,我们和挪威总领事布伦及夫人坐在他们城外宽阔的乡间别墅的桉树下面。布伦觉得我们的克维多之行,绝对不会造成我们脑袋大小的变化,但经常有土匪出没于我们打算去的那个地区。他拿出当地的报纸剪下的新闻说,政府准备在旱季的时候,派部队去惩治那些骚扰克维多的土匪。眼下要去那儿完全不现实,根本不可能找到向导和车辆。正值此时,我看一辆吉普从美国军事参赞处开出疾驰而去,于是我们想出一个办法。总领事陪同我们来到美国大使馆,这样可以见到军事参赞本人。参赞是个身着咔叽军装,足蹬马靴,整洁讲究,心无旁骛的青年。他笑问我们,当地报纸说我们要乘木筏出海,怎么竟跑到安底斯山山顶来了。
我们告诉他,木头还长在克维多森林里,我们到达大陆屋脊后,无法下去,请求参赞或者能借我们一架飞机和两个降落伞;要么借我们一辆吉普车和一名识路的司机。
刚开始参赞被我们的坚决搞得无话可说;后来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微笑道:“好吧,既然别无选择,他只好选择第二条路了!”
乘吉普车翻越安第斯山
次日清晨5点15分,一辆吉普车停在我们住的饭店门口,一位厄瓜多尔籍机械兵跳下车向我们报告:他听从吩咐。他得到的命令是,无论有多么困难一定要把我们送到克维多。由于我们要走的地方没有加油站,车上装满了汽油桶。我们的新朋友阿古尔托•阿烈克谢•阿尔瓦烈茨上尉听说有土匪,便用刀和枪全副武装起来。我们身着便装到这儿,打算在海边用现金购木材,我们车上的全部装备就是一口袋食品罐头和匆匆忙忙买的一架照相机,再加上每人一条结实的咔叽裤子。剩下的就是总领事给我们的大左轮手枪和许多弹药,以便消灭我们行程中一切障碍。吉普车奔驰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之中,清冷的月光照在刷着白粉的土坯墙上。我们驱车赶到城外,沿着路况良好的沙土公路飞速穿过山区向南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