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洋奇观(第6/9页)

绳子承受着所有的压力。我们整晚整晚听着它嘎吱嘎吱地响,摩擦着、呻吟着,发出刺耳的声响,就好似黑暗中有无数人在齐声哀号,每一根绳子的粗细松紧全不相同,发出各不相同的音调。

每天清晨我们都彻底检查一遍绳子。我们让人抓住两腿从木筏边上抱头伸进水中,查看木筏底下的绳子是否还完整无损。虽然每个人都这么看,但迄今为止并未发现磨损的痕迹。在旅行途中我们很快明白了这个道理。由于轻木非常软,绳子非但没被磨损,反而把木头磨成了一道一道的沟,绳子被轻木保护起来了。

一两周以后,海面逐渐平静下来,我们发现海水的颜色由绿变蓝。我们不再向正西北方向前进,而是开始向西北偏西而去。我们断定这是表明我们已离开急流的头一个微弱信号,我们已经有了进入大洋的希望。

飞来的大餐:从沙丁鱼、金枪鱼到海豚

我们在海上单独漂泊的第一天就在木筏四周看到了鱼。只是我们正全力以赴忙于驾驶,没时间考虑它们。次日我们碰到一大群密密麻麻的沙丁鱼,不一会儿又来了一条八英尺长的蓝鲨,它翻过身子用它的腹部磨蹭木筏尾部,赫尔曼和本奇特正裸露着双腿站在浪中掌舵。鲨鱼在我们周围嬉戏了片刻,待我们拿好鱼叉时它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次日到访的有金枪鱼、东方狐鲣和海豚。一条大飞鱼不幸落在舱面上无奈又无望地扭动着身子,我们就以它作诱饵,立刻就钓得两只大海豚,一条有二十磅,另一条重达三十五磅。两条鱼足够我们吃好几天。轮班操舵时还可以看见好多从来都没过的奇奇怪怪的鱼。有一日,我们遇到一大群海豚,鱼群远得望不到头,只见黑黑的脊背翻腾,密密麻麻挤成一团,直到木筏边。从桅杆顶上望去,整个海面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鱼儿。我们离开海岸越远,靠近赤道越近,飞鱼也就越多。最后我们来到蓝色水区,那里的海浪起伏平和缓慢,阳光照耀着宁静的海面,只有一阵阵风儿吹过来才能掀起点点浪花。在这里我们见到了箭雨般的闪亮的飞鱼群从水中射出,往前笔直飞去,直至力尽才又潜回水里。

夜晚放一盏煤油灯在外面,大大小小的飞鱼受灯光的诱惑飞也似的从木筏上空掠过,时常撞在竹舱上、帆上,绝望又无奈地跌落在舱面;因为离开水无法起飞,它们只好一筹莫展地躺在原地抽打着,好似一条长着长长胸鳍的大眼鲱鱼。间中会偶然听到舱外有人忽然大声咒骂,原来是被一条高速飞行的冰冷的飞鱼冷不丁抽在脸上。它们总是以飞快的速度,嘴部朝前飞来,假如恰好正中脸部,会感到火辣辣的疼痛。可被击中的人往往很快就原谅了这种毫无缘由的进攻,因为这里虽然劫难重重,但美味佳肴却源源从天而降,享之不尽。我们常用飞鱼做早餐。不知是因为鱼,是厨师还是胃口的原因,飞鱼去鳞后的味道像极了油煎小鲑鱼。

厨子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舱面上收集夜晚跌落在木筏上的飞鱼。正常情况下能拾到六七条,有一次竟然拾到过二十六条。有天早上克那特手端煎锅站着,一条飞鱼下来时误撞到他的手,没能准确无误地落在烧开的油锅中,为此克那特颇为懊丧。

托斯坦一直不能完全理解我们与海所达到的亲密无间的程度,直到一天清晨他在枕头上捡到一条沙丁鱼才翻然醒悟,竹舱内太过狭窄,托斯坦只好把头伸到门口,夜晚有人出去时如果无意中踩到他的脸,托斯坦就咬人的腿,他抓着沙丁鱼尾推心置腹地告诉它,他非常理解沙丁鱼的处境也对它寄予最大的同情(2)。第二天晚上我们都非常自觉地收回双腿,好让托斯坦有个稍微宽裕地方,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托斯坦从此就搬到放电台的角落里,睡在炊事用具上。

怪鱼来访

这是几天以后的事了。那天天气阴郁,夜晚到处一片漆黑。托斯坦放了一盏煤油灯在头顶附近,为的是让换班的人进出从他头上跨过时,能看到地方下脚。大约凌晨4点钟托斯坦醒了,灯已被打翻了,在他耳旁有个冰冷的东西在扭动。“飞鱼”,他边想边在黑暗中摸索,想抛开它。他握住了一根又长又湿像蛇一样扭动的东西。他像被烫了手一样立刻松开。当托斯坦想再点灯时,这个看不见的怪物已扭到赫尔曼身边。赫尔曼吓了一跳,我也被惊醒了,我马上联想到章鱼,这一水域常常有章鱼在夜间爬上来。

当我们点着灯时,赫尔曼已扬扬得意地坐那儿握着这条细长的鱼的颈部,它在手里像鳗鱼一样蠕动着。这条鱼有三英尺左右,细得像极了蛇,两眼漆黑而无光,长嘴的两颚满是贪婪的尖长牙齿。牙像刀一样锋利,吞咽东西时牙可以往后折到口腔里面,以增大空间。由于赫尔曼握得太紧,这条食肉鱼突然从嘴里吐出两条八英寸长的大眼睛白鱼。这两条很明显是深海鱼,它们被蛇鱼的牙咬得遍体鳞伤。蛇鱼皮极薄,背部为蓝紫色,腹部呈蓝钢色。我们抓住它后,它的皮就片片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