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怒海孤筏(第10/15页)
第一道横浪打过来时,木筏尾部往上翘起被抛到一旁,木筏浮上了正好破裂开的浪脊,整道波峰就像沸腾的水锅发出一片刺刺的声音。我们驶过喧嚣翻腾的浪冠,泛着白沫的海水倾泻在木筏两舷,此时巨浪从木筏底下涌过。当巨浪涌过之时,木筏的头部倒翘起来,尾部向下坠入宽阔的波光。紧跟着又一道水墙涌了上来,我们马上又被举到空中,当我们冲上浪峰时,大量清澈的海水向木筏尾部压过来。结果木筏被推得打了横,以舷侧迎浪,想要转回来时已经太迟了。
第三道浪到了,把泛着长条白沫的水面顶起来了,像一堵闪闪发亮的水墙,水墙来到近前时,它的整个顶部已开始倾泻。水墙压了下来,我只能紧紧抱住从竹舱屋顶伸出来的一根竹篙。我屏住呼吸,只觉得我们被掀得老高,周围的一切都被咆哮着的喷吐着白沫的旋涡卷走了。转眼之间我们和“康铁基”号又冲出水面,从容不迫地从波浪的背面滑下来。接着海面又重归平静。三道巨浪你追我赶地向前涌去,在月光的照射下,我们看到一长串椰子在水面上随波逐流。
当第三道巨浪猛扑过来时,托斯坦被掀得翻了个跟头跌倒在无线电角落里,其他伙伴也被惊醒了,让喧嚣声吓坏了,同时海水从圆木和竹墙缝隙源源涌来。前舱左侧的竹墙被打了一个洞,似陨石坑一样,木筏头上潜水筐也被压扁了,其余的一切照常。我们一直无法很确切地解释这三个巨浪是从何而来的,它们只可能是由于海底地震造成的,这个区域时常发生地震。
两天以后我们遇到了第一场暴风雨。最初时贸易风完全停止了,头顶上蔚蓝的天空中,随着贸易风飘浮着薄如丝棉的白云。突然之间,南方海平线上涌起一堵浓厚乌黑的云墙。然后骤风四起,掌舵的人根本无法控制船桨。我们刚刚才把木筏尾部对准新的方向,使风帆胀满,紧接着不知又从哪儿来了一阵风,挤瘪了风帆骄傲的胸膛,把它推得反转过来,到处抽打威胁着木筏上的人和货物。之后风突然从乌云的方向径直吹来,当乌云滚至头顶的时候,风越发刮得急了,最后终于变成了飓风。
在这令人难以置信的瞬间,四周的波涛涌起十五英尺之高,个别刺刺作响的浪峰甚至比波光高出二十至二十二英尺,当我们的木筏陷入波谷中时,这些高大的浪峰直与桅杆顶端平行。木筏上每个人都只能在舱面弯腰爬行,与此同时狂风猛烈震撼着竹墙,吹得所有的缆绳发出凄厉的号叫声。
为了保住无线电角落,我们用苫布把竹舱后面和左面的墙遮盖起来。我们绑好了木筏上所有散放的东西,落下风帆捆在竹檩上。当天空乌云密布时,海面上变得黑漆漆的让人害怕,周围到处都是白花花的浪峰,间中也有击碎的波涛。长条波浪的背面向风处浮满了残存的泡沫,像一条长长的条带,到处都是一块一块的绿色,那是浪脊破裂后跌落的地方,这些一块块的深绿色像疮口似的,在蓝黑的海上吐着久久不肯散去的泡沫。浪峰破裂时被风卷走,点点水花洒落在海上有如一阵咸雨。热带暴风雨成平行的条状倾泻在我们身上,抽打着周围迷迷茫茫的海面,从头发和胡须上留下的雨水略带着咸涩的味道,我们赤裸着身体在舱面上匍匐前进,全身冻得冰凉,我们检查了所有用具准备迎接暴风雨。
这是暴风雨初次越过海平线紧紧包围在我们的周围,每个人脸上都显出紧张不安期待的神情。可是一旦暴风雨真正来临时,“康铁基”号灵活自如地应付着各种情况时,风暴反而变成了令人兴奋不已的游戏,四周的疾风骤雨,令我们大为开心。轻木筏敏捷轻快地应付着狂暴恶劣的环境,始终像一个软木塞那样漂浮在水面上,总能让几万吨狂怒的海水保持在木筏下面几英寸的地方。在这样的气候里,海与山便有许多的共性,使人觉得像是置身于崇山峻岭中的高山平原上的狂风暴雨之中,周遭一片空旷,四处都是灰蒙蒙的。虽然我们身处热带的心脏地区,但当木筏在一片荒凉、烟雾迷漫的海上随着波浪上下起伏时,总让我们感到像是在积雪和岩石上朝着山下滚动。
在这样的天气里,掌舵人必须时刻小心警惕着。当最陡的浪越过木筏前半部时,尾部的圆木完全暴露在半空中,不过,紧接着尾部便扎下去,准备着再爬上另一个浪峰。每当浪一个接着一个打来时,当后面的浪涌来时,前面的浪还将木筏的头部举在空中。这时山陵一样的海水轰鸣着,排山倒海地倾泻在掌舵人的身上,可一转眼之间木筏尾部便升了起来,汪洋般的洪水如同从叉子的空隙漏掉一样消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