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怒海孤筏(第8/15页)
后来,突然在一天夜里短波接通了,洛杉矶的一位无线电业余爱好者偶然收听到了托斯坦的呼叫信号,那人当时正在摆弄发报机与瑞典的另一位业余爱好者取得联系,那人询问我们的电台型号,得到圆满答复以后他又问托斯坦是谁,家住何处。当他听说我们的住处是在太平洋上一个木筏的竹舱里时,我们听到几声奇怪的咔嚓声,一直到托斯坦原原本本讲清楚那声音才止住。当无线电那头的这个人镇静下来之后,他告诉我们他叫海尔,他的妻子叫安娜,是瑞典血统,他承诺他会告诉我们家里的人,我们尚在人间并且身体健康。
那天晚上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感觉,觉得世事莫测不可预料,一个住在遥远的洛杉矶密密麻麻人群中间的电影放映员,一个素昧平生的叫做海尔的人,偶然之间成了这个世上除了我们自己以外唯一知道我们置身何处,并知道我们仍健在的人。从此,海尔(又叫海诺德•堪培尔)和他的朋友佛兰克•库艾瓦斯每夜轮流守着无线电台等待着木筏发出的讯号。赫尔曼收到了美国气象局长的感谢电报,感谢他从一个很少有气象报告,且完全没有统计数字的地区发出的电码报告。后来克那特和托斯坦几乎每晚都跟其他无线电业余爱好者联系,这些人又通过一个住在诺托登的名叫埃季尔的无线电业余爱好者,把我们的问候转到了挪威。
我们到达大洋中部几天之后,大量海水灌进了无线电角落,电台处于瘫痪状态。两位报务员拿着改锥和烙铁,没日没夜地埋头修理报话机。此刻,我们远方的无线电朋友,定然以为木筏沉没了,我们全都葬身海底了。一天夜里LI2B这个呼号又神奇般冲向太空,一刹那无线电角落像蜂窝一样嗡嗡响个不停,几百个美国无线电业余爱好者摁着电键同时回答我们的呼叫。
确实,一旦我们偶然进入无线电话务员的领地,我们会感觉像是坐在土蜂的蜂巢之上。木地板到处都在往上冒水,角落里被海水弄得湿漉漉的,尽管报务员坐的地方垫着一块粗糙的橡皮,但是如果你手碰触莫尔斯按键,你的指尖和臂部就会感到一阵发麻。假如我们这些局外人想要从这个装配齐全的角落偷一支铅笔,结果不是头发连根竖立起来,就是在手离开铅笔头的瞬间冒出一道电火花。只有托斯坦、克那特和鹦鹉能够自由出入这个角落而不受伤害,为了保证其他人的安全,我们竖起一块硬纸板把这个危险区域隔离开了。
一天深夜,克那特正在无线电角落的灯光下,敲击电键,忽然他摇晃着我的腿说,他刚刚与一位在奥斯陆城外的名叫克里斯蒂安•阿方索的人通过话。这对于业余无线电台来说可是件破天荒的大事。因为木筏上的频率为13900千周的小短波电台的发射功率还不到6瓦,大约只相当于一只小小的手电筒。那天是8月2日,我们已在地球上航行360度,所以奥斯陆正好位于地球的另一面。两天以后是该国国王哈康的七十五岁寿辰,我们直接从木筏上给他发去贺电。次日我们又收到了克里斯蒂安拍来的国王的回电,祝我们的航行始终顺利和圆满成功。
还有一段小插曲,我们之所以没能忘掉是由于它已超出木筏上的日常生活范围。我们木筏上有两部照相机。埃里克带了冲洗材料预备在航海途中冲洗胶卷,这样一来,照坏的相片还可以重拍。鲸鲨来访之后,他心痒难耐想大显一番身手。一天夜里他依照说明书把化学药品与水准确无误地调好冲了两卷底片。底片看上去就像远距离拍的照,除了模糊不清的黑点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并且底片还起了皱,胶卷全毁了。我们发报给和我们有联系的人请求指导和帮助,一位在好莱坞附近的无线电业余爱好者收到了我们的电报。他打电话咨询了一间实验室,不一会儿他的电波插了进来告诉我们说,我们的显影液温度过高,这种药水绝对不能超过华氏60度,否则底片就会起皱。
对于他的帮助我们很是感激,并且测量了一下周围环境的温度,我们得知周围环境中温度最低的是海水,温度接近华氏80度。大伙都知道赫尔曼是一位冷藏技术员,我半开玩笑地命令他立刻把水温降到60度。他要求借用充满气的橡皮艇上的一小瓶碳酸,他用一只睡袋和毛背心盖上一个锅,像变魔术一样在里面摆弄了一阵,忽然赫尔曼的短胡子上带着冰霜,端着锅走进来,锅里有一大块冰。
当埃里克再冲洗底片的时候,效果棒极了。
短波从太空中带来了神话,这是“康铁基”号航海之初从未享受过的乐趣,但我们身下的碧波却一如既往,同1500年前一样,载着轻木筏径直往西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