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怒海孤筏(第9/15页)

星空中的航道

我们进入靠近南海诸岛的水域之后,气候更是变化无常,阵雨说下就下,贸易风也改变了方向。贸易风一直稳定地自东南方向刮来,将我们在热带急流中推送了好长一段路程,然后风向渐转,直到变成正东。6月10日我们抵达全程最靠北的位置,即南纬6度19分。此时我们太过接近赤道,这样看来我们很可能从马克萨斯群岛最北边的各岛上方驶过,消失在茫茫大海中,完全见不到陆地。但就在此时,贸易风又一次转变了方向,从东转向东北,促使我们走成一条曲线,往回弯转,驶向群岛所在的纬度。

风和浪通常一连好几天保持稳定,这时候除了夜里轮流值班之外,我们根本无法记得白天该轮到谁掌舵。风平浪静时我们绑牢导向桨,“康铁基”的帆无须我们照料就胀得鼓鼓的。值夜班的人在这种日子里可以静静坐在舱口里边仰望繁星闪烁的夜空。假如天空中星座的位置变了,他就应该出来看看,究竟是导向桨还是风改变了航向。

我们连续好几个星期看着星斗在天空中移动,此时我们才明白根据星斗的移动驾驶木筏是多么的简便。的确,在夜晚我们能看到的只是星斗。我们甚至知道每天晚上在什么方位可以看到什么星座。当我们驶向赤道的时候,大熊星座从北方的水平线上完全升了出来,我们唯恐看见北极星,因为从南往北一跨过赤道就能看到这颗星了。后来刮了东北风,大熊星座才又落下去。

古波利尼西亚人全都是伟大的航海家。他们白天依靠太阳、夜晚则依靠星斗来测定方位。他们对天体的了解十分令人震惊。他们知道地球是圆的,他们甚至给赤道、南回归线、北回归线,这些个深奥难测的概念定了名称。在夏威夷岛上,他们在圆葫芦的皮上刻着海图。在其他一些岛上,他们把树枝编结起来在上面挂上贝壳代表岛屿,小树枝则代表某条急流。波利尼西亚人认识五颗行星,他们管它们叫游走星,以此来区别于固定星,他们给大约两千颗固定星起了名字。古代波利尼西亚的航海老手十分清楚各个星斗应该从天空的哪一部位升起,每晚不同时分各个星座应该处于什么位置,一年四季又应处于什么位置。他们知晓哪些行星经过哪些岛屿的上空,有些时候一颗星夜复一夜,年复一年地,只处于一个岛的上空,于是他们就以那颗星来为岛屿命名。

他们除了知道星光灿烂的天空像一个自东向西旋转的巨大罗盘之外,还清楚正对着他们头顶的星可以显示此时身处何地,能告诉他们向北多少以及向南多少。在古波利尼西亚人探索并统治了最靠近美洲的整个海域之后,他们在以后的很多年代的时间里,和某些岛屿之间依然保持着联系。根据历史传说,当塔希提岛酋长去拜访北方2000多海里以外经度向西好几度的夏威夷岛时,掌舵人先根据太阳和星星向正北行驶,一直行到头顶上的星星告诉他们已经到达夏威夷的纬度时,然后再转直角向正西航行,直驶夏威夷,此时的飞鸟和云便显示了那组岛屿的具体位置。

波利尼西亚人丰富的天文知识和他们精确的日历从何而来的呢?显然不是从西方的美拉尼西亚人或马来西人处获得的,他们是来自于古老的已湮灭的开化民族,那些“白皮肤的蓄长髯者”。这些白人在美洲曾向阿兹台克人、玛雅人和印加人传授过惊人的文明,并发明了一种与波利尼西亚日历几乎完全一致的日历和类似的天文知识,当时的欧洲根本无法与之匹敌。波利尼西亚历年的一元复始和秘鲁的相同,安排在每年的昴宿星座第一次升出地平线的那一日,这个星座在两地均被看成是农业的守护神。

在秘鲁大陆朝太平洋缓缓下降的地方,迄今为止还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中屹立着一座非常古老的天文台,这也是那个神秘的开化民族的遗物。他们雕刻石像,修建金字塔,种植白薯和葫芦并以昴宿初升之时作为一元复始之日。“康铁基”扬帆出海之际是十分了解星座的运行规律。

三排巨浪和第一场暴风雨

到了7月2日,值夜班的人再也不能安安静静地坐着研究夜空了。连续刮了几天平和的东北风以后,风势增强了,海面上波涛汹涌。后半夜月色如洗,劲风推动着木筏疾驶。我们从船头扔下一块木片,根据木筏驶过本片所需的时间计算,发现自己正在创造航行的最高纪录。我们的平均速度是十二到十八“木片”,这才是我们木筏上的行话,就在此时我们有一段时间达到“六木片”,船尾后面的粼粼波光成了一条长长的旋涡状的尾巴。

我正在掌舵,托斯坦坐着在敲打着发报电键,其余四人在竹舱里打鼾。将近午夜时分,我见到一个极其罕见的浪从后面滚滚而来,奔腾着的波涛占据了所有的视野。这道横波之后,是两道接踵而至的更高的横波,浪峰顶着雪白的浪花。如果我们不是刚刚从那边驶过,我肯定会以为这是海水撞击险滩掀起的巨澜。当第一道巨浪在月光下以翻江倒海之势涌过来的时候,我大喊着发出警告,并把木筏转过来对住浪头迎击即将到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