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回答吗?(第4/5页)

司神父说:「中国人的心目中,国家是一部收税的机器,也是一部剥削人民的机器。因为,在上位的人不管人民是怎么过活,他本身是这部机器的受益人;在下位的人民,是这部机器的被剥削者,他没有办法抗拒剥削,变成一种恶性循环(Vicious Circle)。」

「你会不会太悲观了一点?」我问:「你不觉得我们在进步?」

「也许是有点悲观,但大致上说来,我觉得中国进步得太慢。至少,中国人对国家的观念,到目前仍是一成不变,」司神父心情沉重,说,「中国有些在上层领导的人物,本身是个好人,可是,他们就是不懂别人是怎么活的。这种上下层人物不能沟通,是很可悲的。又有些人,从贫穷出身,但,一旦当权之后,不但不再设身处地,站在原来自己那个阶层发言,甚至,故意不提自己的出身,反而认为穷人是懒惰、活该。」

司神父引用自身一个例证,说明中国人很怕面对自己的弱点。他从书架上拿出一叠资料,翻出一篇台北一位名诗人杨君的诗,拿给我看。「我知道他,杨君是他写诗的笔名,他姓王,曾经在台大……」我的话未完。

「这是一九七六年,他在西雅图华盛顿大学时写给我的诗:《献给一位比利时汉学家》。因为,他当时需要一份教职,要我介绍他到华盛顿大学任教,本来他对我很尊敬,也很感激。但,有一回,他在课堂上讲授诗歌,他的学生对他的讲法有疑问,转来请教我,而我的讲法和他有所抵触,从此,他就不再理我了。这次在我来台湾之前,曾写信给这位先我回台任教的诗人杨君,他竟不回我的信,那么,使我觉得他以前的献诗是一种伪造的作品。」司神父一面说,一面摩挲着杨君写给他的诗,我接过来,看到诗句中说——

你看到每棵树都在长大繁荣枯萎

而且互相支持着护卫着

我感觉得到,这位曾经受过司神父推荐的中国诗人杨君,已经在司神父的心中枯萎了。

司神父忽然振作地说:

「我们再来谈国家问题吧。」

「第二,中国文明发展到清初,达到了极点,自以为四海之内,惟我独尊,闭锁的心态使中国对外来的一切,毫无心理准备去接受,老大与僵固,封锁了中国人向外学习的能力。

第三,中国人被船坚炮利的事实说服,发现必须向西方吸收科技时,中国在内政上矛盾与冲突百出,在派人到西方学习科技的主张上,也缺乏一套统一的政策。和日本相比较,日本可就有计划得多。他们一旦认定这是生存之道,马上选派最好的人才,到西方去深造。」

「我亲眼看到那时被派到比利时的中国留学生,」司神父说,「有些资质不好,通不过考试,被学校淘汰,却从此居留下来,中国政府没有想办法更换。日本则不然,日本在选派人才时,十分严格甄选,一旦在外成绩不佳,马上另派人来替换,而且,学成之后,一定要回国建设。中国的留学教育,就缺乏这样一套有效的办法。」

「第四,中国民族性不如以色列强悍,中国人一切听天由命惯了,以色列人则还击力(fight back)很强,遇到苦难,他们会挣扎,要对方付出代价。中国人是『算了,算了』。一句话,一笔勾销。

第五,中国人不知道法治为何物,德国人则向来惟法是从,对纪律之重视,举世无匹。所以,希特勒只是因缘际会,在优秀的日耳曼人身上,建立自己的功勋,并不是他本身有多大能耐,而是人民训练有素。正因此,二次战败后的德国,很快就找到自己复兴的轨道。中国人的『没有办法』,与德国人的『守法』,正好相反。

从以上五点来看,中国人之所以复兴得慢,实在是有以致之。」

司神父结束了纵横的议论,久久无语。

「你知道吗?」在沉默了一阵之后,司神父说,「我是一九三七年到中国来的。在我来中国之前,很早就对中国好感与好奇。我十四岁时,第一次读到利玛窦到中国的故事,种下了我日后到中国的种子。另外有件事,使我对中国人困惑不解,更促成了我亲自到中国来的动机。」

司神父曾经读到一篇报道《赛珍珠(Pearl Sydenstricker Buck)在纽约》,应中国留学生邀宴的文章。赛珍珠在筵席间当场宣布,她准备把中国古典小说《水浒传》,翻译成英文,向西方人介绍中国文学时,在纽约的中国留学生顿时提出异议,这些留学生认为把中国下层社会的黑暗面,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吃人肉等残酷的暴行,介绍到外国去,无疑是一件丢中国人脸的事,他们希望赛珍珠翻译一本描写中国人纯洁无邪的书。司神父对这些留学生的意见,感到异常震惊,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