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面朝大海(第6/8页)
我们只能回到海堤上,远远地看着她们,有些失落。
Cici突然说:“我可以带你们去一家海女餐厅。”
一家不太大的店子,Cici介绍,这家餐厅是村里的海女们一起开办的,厨师都是海女,她们也身兼老板和服务员。每天她们都会去海里捕捞海产品,然后回到这里工作,在这里出售,所有收入平分。
正当班的几位阿姨,人特别好,愿意跟我们聊一聊,也同意我们拍摄她们。她们在厨房里边忙碌地工作着,边回答我的一些问题。她们现在每天依然都要下海潜水,上岸之后再回到这家餐厅工作。
最后,我试着问她,我们能不能跟着她们一起去潜水捕捞。阿姨回答,她们今天的捕捞工作已经结束了,但是她邀请我们明天早上,跟她们一起出海。
欣喜若狂之余,阿姨们还给了我们特别的惊喜,把她们捕捞上来的美味烹饪好,请我们一一品尝。这些海鲜都特别的新鲜,甚至可以不用烹调,直接生吃:海螺、鲍鱼、章鱼……
第二天一早,赶到海女们下水的地点,她们已经换好了衣服等在那儿了。我们也是有备而来,带了水下摄像机、潜水服。这些东西在上海上船的时候,我就备着了,就为了今天跟海女的约会。
在我和梁红换衣服的时候,一位阿姨丢上来几个海胆,让我们尝尝。那是我有生以来,吃到的最新鲜的海胆。
下了水,阿姨们安静地在水面游着,眼睛望着水底,突然一下子就扎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就拿着猎物浮了起来,扔进网兜里。她们都是60多岁的人,但是在水里,动作迅捷矫健。
下水的一瞬间,我就倒抽了一口凉气,水很冷,冰凉刺骨。咬牙坚持住,可能因为太胖,我怎么也潜不下去。一位阿姨把我带到较浅的区域,教我下潜方法:要负重,要把嘴里的气吐干净。好不容易我潜下去了,看到海胆准备去摘,结果手还没伸到,就憋不住气儿了,耳朵还被水压得特疼,只能往上浮。歇口气再下去,就找不到刚才的目标在哪儿了。下潜捕捞是件有难度的技术活儿。
长期的这种海底作业,也损坏了海女们的耳朵,她们互相之间说话的声音都很大。海女们每次下去2分钟,每个小时下去30次,每天作业五六个小时。差不多每天得上浮下潜100多次,但我只下潜一次就累得够呛。这种潜水和休闲潜水,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海胆好吃,海女不好做。
虽然海女们都熟谙水性,轻巧地在海底穿行,但是她们毕竟都那么大年纪了,再加上神秘莫测的海底潜藏着许多致命的危险,礁石、暗流、潜水病等,在水下,每一个轻率鲁莽的动作,都有可能致命。有些海女常为多撬一个海螺,或多抓一只章鱼,而导致肺中氧气不足,命悬一线。在繁忙的季节,每个月都会有几个海女因为事故而丧生大海。为了安全起见,现在海女作业都是结伴而行,由年老的带着“年轻”的,有个照应。
海女即将消失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危险和实在太辛苦,下一辈的女孩,没多少人愿意继承这一衣钵。
拖着满满一网兜猎物,阿姨们满载而归。几个小时里,我的收获则只有两只海胆。长时间地捕捞,阿姨们已经很疲惫,但是她们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洋溢着那种收获的愉悦。
一位叫金熙楠的阿姨,同意我们去她的家里看看。很简朴的一栋农家小院,挂满了他们夫妻和孩子们的照片。
金阿姨给我们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三盘泡菜,三碗海胆汤,一盘海螺——海胆汤和海螺是为我们准备的,甚至金阿姨都没有准备自己和丈夫的分量。金阿姨说,平时他们自己的菜谱,就只有泡菜。这些东西她们天天打捞,但是自己却舍不得吃,要换钱,补贴家用。
这弄得我们有点儿不好意思动口。金阿姨劝我们,说我们吃光所有的东西,她才高兴,那是对她厨艺的认可。
金阿姨是个“年轻”的海女,她跟那些很小的时候就学习潜水的人不一样,她原来是住在山上的,17年前她还不会游泳。但是为了赚钱供养三个女儿上学,就举家搬到了海边,开始跟一位年长的海女学习潜水的技巧。曾经有两三次,金阿姨在海底徘徊在生死边缘。金阿姨说,虽然做海女很累、很危险,但是她却靠着这份工作,抚养大了三个孩子,并让她们都念完了大学。
我很好奇,金阿姨会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做海女。
金阿姨说,她的女儿跟自己提过也想做海女,但是她不同意。自己做海女的这些年,已经留下了很多的后遗症:鼻子经常发炎,偏头痛,手、腰到处都疼;每次下水前,都必须吃药;再老一些,大多数的海女耳朵就会失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