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之波动(第2/10页)

风浪实在太大,我一个人根本搞不定。我紧紧地抱着桅杆,喊着老陈去替曾乔的位置,曾乔来帮忙。我们两个人死死地抱住桅杆,缓缓往上爬。风雨之下,眼睛根本睁不开。迷瞪着眼睛,我俩咬牙一齐使劲儿,把帆绳给割断了。“哗”,巨大的帆被卷进了海里,差点儿把我给带下去。再睁眼,那片帆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帆的帆船,反而受力减少了许多。“北京”号终于摇晃得没那么厉害了。所有人咬着牙,憋着最后一股气,两个发动机同时开动,冲破层澜叠嶂。我们突围了,逃出生天,出了暴风团。

帆没了,雷达没了,全船所有电路接口全部短路。“北京”号彻底陷入了瘫痪。

他们都瘫倒在甲板上,喘着粗气。我挣扎了两下,想爬起来。梁红刚才被撞晕了,我要去看看她。

刚撑着起来,梁红一步一趔趄地从内舱上来了,她的头上缠着绷带,渗出了丝丝血迹。她走到我身边,把我扶着靠舷坐下。看着她的样子,我终于没有忍住,眼泪“唰”地就流了出来。

“我们是不是该放弃?我这么做对吗?我是不是很变态?带着爱人来遭这份儿罪?”我在问梁红,更是在问自己。

梁红搂住了我的肩膀,轻轻地说:“老张,这么多困难我们都熬过来了,现在最难的一段也过了。下面会一路风景独好的。”

我真的感觉自己到了临界点,到了要崩溃的边缘,把头埋在梁红的胳膊里,尽情地大哭起来。“我是不是个疯子?我居然带着你们来遭这种罪。”

“不怕万人阻挡,就怕自己投降。为了实现梦想,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在这儿就坚持不住,还谈什么梦想。”梁红说,语气里没有责备,全是怜惜,“你不是一直说曼德拉说过,‘在事情未完成之前,一切都看似不可能’。我们现在,就是要证明我们的选择是对的,帆船走这条航线,是可能的。”

男人的悲伤,来去匆匆。只要梁红在身边,天涯海角,没有禁区,风阻浪挡,绝不退缩。

抹干净眼泪,检查船只。我们前方,还有很远的路。

汪洋中的浮木

没有前帆,没有雷达,全船电路瘫痪,船上一片狼藉。距离洛杉矶,还有800海里。

这样的“北京”号,对我们来说,就像是汪洋中的一块浮木,我们能在上面漂着,但是动弹不得。

雷达是眼睛,帆是腿,现在我们都没了。备用眼睛烟斗在北京,备用腿发动机,因为电路的瘫痪宣告罢工。

在茫茫大海中央,帆和雷达是指望不上了,我能做的,就是重新接好接口,修好电路。“北京”号全船的3000多个线路接口,我早已烂熟于胸。这次风暴团的侵袭之下,“北京”号真的很惨,很多地方被海水浸泡之后已经腐烂了,修无可修。

船上现在只剩下磁罗经了,也只有它还能告诉我们方向。没有自动舵,没有自动驾驶,没有GPS导航仪,什么都没有。无线电还能勉强开机,上面有一个经纬度,沿着那个先把磁罗经校正,把我们的航向大致定好。

接下来是电路的问题。电路损坏很严重,整个电磁系统完全荡机,就是完全故障。我把所有仪器的电源线全部都拆下来,然后找了一个主电源,把我们最需要的海图机、自动控制电路连在主电源上,让它们独立工作。折腾了三四个小时,终于通路了,“北京”号可以一瘸一拐地勉强继续走了。

船上其他人这会儿早都罢工了,都累趴下了。只剩下梁红,在给我递工具、打下手。

风暴团过得这么困难,几乎丧命,有大部分原因,是我们自己在前面欠下来的债。出了长江口后,“北京”号就遭遇了一次风暴,两只油泵损坏,到后来船只进水,我们当时只是小修小补,解决了燃眉之急,并没有对船进行全面维修。虽然后来还停靠了新知岛、阿图岛,但那都是没有人的荒岛,没有维修条件。荷兰港也是如此,物资匮乏,修补前帆也给忘了。随着这么一路地走,发电机故障、主要油泵故障、备用油泵故障、照明设备故障、前帆故障,接踵而来。

风暴之后的大海,宁静安详。一种叫不出名字来的海鸟,三三两两,在天空上盘旋着,突然急停俯冲,箭一样,一头扎进了海里。每一只鸟儿身边,都带着一两只小鸟。妈妈在教雏儿捕猎。

发动机转起来的轰鸣,仿佛悦耳的音乐。“老张,你从来不让人失望。”梁红笑着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