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文身的女孩

2009年6月21日,母亲坐公共汽车时,接到朋友安迪的电话,得知了一个奇迹般的消息。他现在也开始为阿富汗图书馆计划的董事会工作。“你听说这个消息了吗?”他问。他们的伙伴,董事会的成员大卫·罗德,母亲为之祈祷的被塔利班劫持的《纽约时报》的记者,与同时被劫持的另一位阿富汗记者成功逃脱了。在被劫持了七个月之后,他们安全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们设法逃离了劫持者的手心,生命没有了威胁。母亲告诉我,她在公共汽车上一直又哭又笑地往家走。一回到家,母亲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给她的牧师打电话,“祈祷有效了!”她说,“现在把大卫从祈祷名单里去掉吧。”在生命的最后两年,除了这件事,让她快乐的另外一件事就是奥巴马当选总统。

几个星期后,母亲和父亲一起去了很远的地方,参加了老朋友孩子的婚礼。他们不知道其中一位伴娘正是大卫的妻子克里斯汀·马尔维希尔。在大卫被劫持之前,他们刚刚结婚几个月。母亲在婚礼现场看见了大卫,他说大卫看起来显得苍白憔悴,正如想象的一样,但总的来说精神很好,整体状况看起来还不错。“我们就只是坐在那里,握住对方的双手。”她告诉我,“我还是无法相信他没事了。”

我回想起与母亲谈论迪第恩的不可思议。在佛罗里达的一个早晨,我曾确信,如果看见海牛,那么母亲那天就会过得很好。我还想到另一种可能,如果母亲想要按照她的希望离开人世,那么一定需要某些事情的发生。其中一件事是奥巴马赢得大选;另外一件事是大卫·罗德必须安全回家。大卫对于她来说,除了私人情感之外,我想她还把大卫看作命运的护身符了。如果大卫·罗德注定丧生,那么世界还有什么希望呢?无论何时,如果在危险区域从事人道主义工作、难民工作或新闻报道工作的人被杀害或者伤害,母亲觉得这将使世界的平衡混乱。但如果大卫·罗德能够从死亡边缘返回,意味着那个区域,以及我们所有人的未来还有希望可言。如果是这样,她就能在离开的时候为我们留下一个更为和谐的世界。如果她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那么离开的时候也会安心一些。母亲和大卫在婚礼现场的重逢,不只是奇迹,还是一个预兆。

在接下来的一次医生门诊中,我们得知了更糟的消息,我们已经猜到了。病情在恶化,母亲的高烧和缺乏体力明显是癌症的征兆。停止了化疗之后,母亲终于摆脱了困难肠菌以及其他感染。母亲的体力日益衰弱,为了帮助她恢复一点点,医生尝试为她输血,但因为突发高烧而被迫中止。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把精神集中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母亲那时会跟妮娜、萨莉还有孩子们在一起,在纽约的郊区波林度假。道格和南茜、尼科、艾德里安、露西也会去那里住几天。父亲会把时间分开,在城市和乡村来回。大卫和我也会去看望母亲。波林的房子属于父亲的两个姐妹,老式的隔板房,有大片的绿树、田野,还有一个游泳池。姑妈告诉母亲,想在那里待多久都行,让孩子们都来陪她也没有问题。另一位姑姑也很体贴,经常来看望我们,带来食物,还做了许多让人觉得感动的事情。

是时候选一本书来读了。母亲和我都还没有看过斯蒂格·拉赫松的《龙文身的女孩》。每一个人都在称赞这本书多么让人上瘾。这是一个发生在瑞典的悬念小说,描绘了一个深受诽谤打击的记者与一个年轻电脑女黑客之间的交集故事。作者拉赫松是一位致力改革、反对极端的瑞典记者,于2004年时死于心脏病,享年五十岁。他为世界留下了三部(或四部)未被出版的小说,《龙文身的女孩》是第一部。写书显然是他在工作之余让自己放松的方法。

母亲一看到这本小说,立刻就被吸引了。她说,丽丝贝斯·萨兰德让她想起了一些自己教过的古怪却有趣的高中女生,后来她们都被母亲推荐上大学了。她们有着孤独凄惨的童年,但最终通过自己的头脑和决心为自己开创了新的生活。丽丝贝斯与母亲认识的难民营的女人一样,不但拥有过人的勇气和决心,同时也必须承受社会的质疑、腐败、变态以及残忍。这本书蕴涵着强烈的女权主义精神,并对世界上种种虐待、折磨以及侮辱女性的恶行表示强烈的憎恶。母亲说,这本书还让她想到了那些在难民营里遇到的了不起的女性,即使揭发别人的罪行会使她们陷入随之而来的危险以及社会的歧视,她们还是选择对救援人员以及其他人讲述自己经历过的性侵犯或其他性暴力。

我们下一次的读书会(由于母亲每月一次的医生门诊,她必须回到城市里)还是谈论这本书。奥赖利医生罕见地迟到了,所以即使母亲没有做化疗,我们却有大量的时间可以用来看书、聊天。为了帮助母亲保存精力,我们现在经常会一块看书,同时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