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幸福(第3/5页)
我带回了雷诺兹·普莱斯的书,并把它放回母亲的书架。那个下午,在妮娜出去跑步的时候,我与母亲坐在她的卧室里。
“最近没有听到帕特里克·斯威兹的消息,是不是?”她问。他是一位在母亲之后被诊断患有胰腺癌的演员,曾经做过一次让母亲非常钦佩的电视专访。
“没有听说什么。”我说。
“我估计他的情况跟我一样糟糕。”
然后我们开始谈论书。母亲已经看完了爱丽丝·门罗的故事选集。她很喜欢那些故事。“这些故事令我这一个星期都很高兴。”她说。她希望我能读一个故事。故事发生在门罗的故乡加拿大,名字是《自由基》,讲述了一个热爱读书的女人——尼特将要死于癌症的故事。
门罗是这样描述尼特看书的样子:
“她不是把书看完一遍了事的读者。《卡拉马佐夫兄弟》、《弗洛斯河上的磨坊》、《鸽之翼》、《魔山》这些书,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她会拿起一本书,想着是否只是把特殊章节看一看就好,但发现自己无法停下来,直到整本书又被再次‘回味’了一遍。她也看现代小说,总是看小说。她痛恨人们用‘逃离’这个词来描述小说。她可能为此与之争辩,不是调侃而已。逃离本身就是真实的生活。但这一点太过重要,所以根本不能用来斗嘴。”
在故事中,尼特虚构了一个关于凶手的故事,并因此身陷致命的与癌症无关的威胁之中,但最后她设法挽救了自己。这是一个黑暗滑稽的有着毛姆式结尾的故事,是我和母亲都喜欢的题材。书拯救了尼特的灵魂,那个故事拯救了她的生命,至少暂时的拯救了。
那天晚上吃完饭后,我回到家里立刻就睡了,但在半夜里醒来,然后一直读《太多的幸福》到天亮。我没看标题的故事,更准确地说,我留下标题故事以后再看。尼特与母亲截然不同,除了都是天生的阅读者外。但我能够明白母亲为什么最喜欢这个故事。所有的阅读者都同样在阅读。
第二天是星期五,9月11日。我又来到父母家,想与母亲多待一会儿。她几乎整天都在床上。父亲、道格、妮娜还有我,都跟母亲在一起。她已经看过了放在床边的《每日的力量》,用一个色彩鲜艳的手工书签标记着看到的地方。那个书签是她几年前访问一个难民营时带回来的。
我用了几个小时忙着找能够承载轮椅的租车服务公司。但母亲想要在壁画运往印度之前去南茜的工作室欣赏似乎是不太可能了。那天晚上,我们全家人围桌而坐,一起吃晚餐,母亲也参加了。她几天没有进食了,已经无法集中注意力交谈。但她一定要与我们坐在一起,她也做到了。我们讲了一些小时候的滑稽故事。母亲偶尔有痛苦的表情,尽管她说只是不太舒服,但一些故事还是让她笑了,特别是涉及鲍勃·查普曼的那些事。鲍勃是她在哈佛读书时爱过的剧院总监,日后也成了我们家的第六位家庭成员。
那个早晨,我第一次更新了一篇由我亲自撰写的博客。
我把文章拿给母亲看,希望得到她的同意。她建议我加上关于奥巴马的句子。文章如下:
“从上周一开始,母亲感觉身体越来越差,很难再打电话,所以给她写电邮要比电话好得多。她阅读所有的电邮,但可能无法一一回复,因为她现在卧床的时间越来越多了。过去几天,她的精力也越来越差,但意志力还是很坚强。
妮娜也从日内瓦赶回来,我们都很高兴。。
母亲看了奥巴马的演说,深受鼓舞。她认为奥巴马的演说非常精彩。这个秋天如果一些卫生保健改革方案能够出台,将会帮助我们所有人,这是这个国家迫切需要的。
祝愿所有人劳动节快乐。我们也会随时与大家保持联系。”
星期六,母亲的病情更加恶化了。她整天卧床,不时失去意识。过去的几天,我们一直与凯西·弗利医生(她是妮娜的朋友,一位临终护理专家)以及临终护理人员保持频繁的联系。现在她们派来一位名叫盖布瑞尔的护士,告诉我们一些必须知道的信息,比如如何在母亲需要的时候喂她一片止痛片。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的守夜开始了,我们所有人开始轮流陪护母亲一个小时,在她清醒时与她说话,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握住她的手。正如我们被告知的那样,她的呼吸开始变得越来越费力。
那个下午我又更新了博客,但没有把这篇博文读给母亲听:
母亲的疾病恶化迅速。她在安静地休息,她的痛苦也已经被控制。她不再接听任何电话,不再与任何客人见面,也不再查收她的电子邮件。我们会每天更新博客,并感谢每一个朋友的好意体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