歩いても 歩いても(第6/10页)
由香里看着摆设在玄关旁的插花大声地说。
“哪有什么流派,自成一派啦……”母亲害羞地说。看来被夸奖是暗爽在心里。
昨晚,由香里问我我母亲插花的流派,我说:“你是指里派或表派?”结果反而被她嘲笑道:“那是茶道吧?你们男生真是的。我是在问,她是属于小原派还是池坊派之类的。”
由香里是想要一进家门就在媳妇的表现上加分吧。不过最后还是不知道什么流派就来到这里了。但以结果来说,应该算是幸运的高飞球落地安打吧。
“妈妈你真是的,我进公司学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你教的完全不对。”姐姐说。
“管他什么流派,好看就好了嘛……”
母女之间的对话声还回荡在候诊室,她们却已走进了起居室。
我记得从我小时候起,家里就一直摆着花。有的放在玄关或厨房的桌上做装饰,有的是供在佛龛前的季节性花卉。我母亲虽然对吃的和穿的是能省则省,但对于花却特别不一样。想起母亲插花时的表情,似乎散发着少见的祥和气息。
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当我收到母亲病倒的通知,慌忙赶回老家时,玄关也已经摆好了过年的应景花卉。因为很久没在老家过年了,原本计划三十一号带着家人回来一起在老家过年的。我记得那时摆的是菊花、水仙和康乃馨,还用了类似南天竺的红色果实点缀。后来问了姐姐才知道,原来那叫朱砂根。虽然用的种类很少,但简单利落,确实散发着过年的气息。冰箱里已准备好我最爱的火腿、锦蛋10 ,小小的镜饼11 也已经摆在电视上头了。看得出来她是满心期待地等着我们回来。
逢九的日子不吉利。
母亲总这么说,然后把所有过年的准备在二十八号以前就办妥,那年想必也是如此吧。结果我们的新年,是在母亲住的医院和空空的老家之间往返奔波度过的。就算过了初三,过了初七,玄关的花已经枯萎了,我们还是舍不得丢掉。也许是因为我们心里已隐约感觉到,那将是母亲最后插的花吧。
会对她这样的准备心存感激,是在很久以后了。曾经,母亲的一举一动,都只让我觉得她好施小惠而令我心烦。
母亲将泡芙供奉在起居室的佛龛前,点了蜡烛。我就着蜡烛的火点了香,敲了铃12 ,闭上眼。由香里和淳史也坐在我旁边,双手合十。佛龛供的是白色和浅紫色的小菊花,在花的旁边,照片中的大哥露着自在的笑容。看他穿着白袍站在医院的中庭,应该是结束实习后,开始在医院任职时拍的。可能是他即将结婚的那段日子吧。
在余音缭绕的铃声之中,突然传来小孩的笑声。庭院的底端和隔壁公寓的停车场紧邻,刚好成为一个不错的游憩场,千波和阿睦应该是在那里玩丢接球了。现在他们一边传着球,一边跑回来。
“嘿,好久不见。”
从两人后面追上来的信夫看到我,跟我打了招呼。
“你好!”
在我回话以前,长女纱月用不输她父亲的音量和我打招呼。
“你好。”
由香里笑着回应她。
大概是去了日晒沙龙或是哪里,信夫的肌肤晒得黑黑的。
“晒得不错嘛,是去夏威夷了吗?”
“没有没有。”
信夫夸张地挥了挥手。
“没时间出去玩,只好在附近的公园。”
“只穿着一条海滩裤在公园里走来走去,你们说讨不讨厌?”
被姐姐这么一说,信夫反而开心地搔了搔头。在信夫旁边的纱月也笑着。她笑起来和我姐姐小时候实在太像了,不禁让我小小地错愕了一下。
“咦?纱月是不是又长高了?”
“这个暑假长了一点五公分。”
纱月边踮脚边比出V字手势。
“感觉快要比我高了呢。”由香里在佛龛前说。
“她吃得多啊。”
姐姐也无奈地笑着。
“阿睦还在练剑道吗?”
我用右手模仿出挥刀的动作。我记得今年过年时,听说他朋友约他一起到附近的体育馆学剑道。
阿睦低头不语。
信夫摆出惊讶的样子,嘲弄他似的弯腰窥视他的表情。
“他不学了,明明连护具都买了。”
阿睦似乎是做什么事都缺乏恒心,姐姐的话语中隐含着责怪的意味。
“太热了啊,又那么臭……”
不知道是借口还是抱怨,这句话逗得大伙儿哄堂大笑。
“啊,爷爷出来了。”
这时,坐在檐廊的信夫突然大声说,并站起身来。
被信夫这么一说,起居室的每一个人同时转头看向厨房,看见父亲站在那里。
“疏于问候,失礼了。”
由香里急忙将坐在底下的坐垫移到一旁,双手放在膝前,低下头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