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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们进入俄亥俄州,在扬斯敦以内大概20英里的范围时,事情已经很明显,即使我们顺利超速驾驶90分钟,也不能在可接受的时间范围内赶上仁波切的演讲活动了。这件事困扰我的程度显然超过他50倍。
我是那种人,我相信严守时间是和平世界创建的嵴骨。像我这种人快要迟到的话——或者当别人快要迟到时——焦虑会淤积起来,就像堵在水槽里的水。离槽口还有快6英寸。4英寸!1英寸!等我们拐下扬斯敦南边的州际公路,开始摸索着往北上7号国道时,水已经漫出来了。“现在是6点10分。”我说,我们沿着那条混乱的国道龟速前进,烦心地走走停停。我能听到,也能感觉到,我的话是从紧绷的胃里、嘴里挤出来的,来自半辈子等待我不太准时的爱妻的经历。“根据这张地图,我们还要在这条路开大概11英里,而且全是红绿灯。你要演讲的地方没有人接电话。我们不可能赶上了。”
仁波切耸耸肩。那个时候,我已经积累了一档小型证据卷宗来支持我的理论,即不管他是不是仁波切,是不是心灵导师,是不是外国人,他都是个相当不顾及他人感受的人。我甚至又开始在想,他是不是在利用西西莉亚,只为搞到她的土地和房子,他是不是比看起来要聪明得多,狡猾,两面派,那种来到美国,考察一下场面,凭直觉就把握了我们的灵性程度、我们的绝望和天真,剃了光头,买了几件袍子,就开始自称上师的人。我冒出一连串想法来。
“让你的粉丝们等着,你没有不安吗?”
他没有回答,显然正热衷于研究俄亥俄州扬斯敦的市容市貌。
多好的市容啊!我见过美国很多地方,也在人生的各种时点去过欧洲、亚洲和巴西。读书时,每周两次,我在布朗克斯区一块贫穷片区的扫盲中心做志愿者。所以对城市衰败,城市萎缩,贫民区,或者不管哪个我们喜欢用来给贫穷的露肉伤口贴金的词汇,我并不陌生。但即便如此,我们见到的这部分扬斯敦还是让我吃了一惊。开进城区,我们路过一个又一个街区的用木板封住的住屋和商铺。倒闭夜店门外的生锈招牌、铁门和被严重损毁的栏杆;小巷里,似乎一个街区所有住屋(那些曾相当漂亮的人家)的二楼窗户都被砸穿。酒瓶和垃圾遍地都是,被丢弃的自行车架,湿的旧鞋,水沟里的背包。仁波切无法移目,我也是。
根据我们得到的指示,演讲在市中心的一栋楼里,就在要道上。我们很容易找到了它,但那里也没有多好。你能看出,这里曾经是繁荣的市中心,有优雅的石头建筑和一条街心绿化带。但现在是成群被木板封住的倒闭的商铺,就好像某种可怕的传染病曾匆匆席卷过俄亥俄州的这一片——病症是烧焦的护墙板,掀开的屋顶,裂开的窗户,无人照管的下沉门廊——甚至都染指了砖石结构的市中心,让这里也蒙受重创。
经过所有这些悲伤画面后,我们来到西西莉亚信上的地址,那里有个与我年龄相近的美丽女人,站在一处空停车位前的路边,表现出领悟的姿势。她瘦瘦高高,有十分迷人的大眼睛,穿一条及踝连衣裙,棕色的发辫几乎及腰。我们走出车外,她立刻上前对仁波切鞠躬,于是两条似被润色过的油光发亮的肉豆蔻色发辫,落在她耳边两侧。她直起身来,莞尔一笑让我想起妹妹,然后用两只手握住仁波切的手,说她很担心路上出事了。说着这话时,她看着我,努力保持微笑,但我能看出,她在为她的老师迟到21分钟的事怪我。我什么也没说。
她引领我们入内——不是我预期中的大礼堂,而是,在以前更美好的日子里,一处一定是个五金店或者小杂货铺之类的地方,要不就是在一切搬去中国之前,一个卖内衣给钢铁厂高管的妻子们的地方。现在这地方空荡荡的,只有8到10排灰色的折叠椅摆在开裂的漆布地板上。最前面,在一个两英尺高的自制舞台上,有一把看似尊贵几分的椅子,稍微高出地板——有人在这项成果中投入了大量工作。椅子旁边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个马克杯和一个小茶壶。聚集而来的观众,总共有18还是20个人,代表了美国的混杂群体:白人,黑人,亚裔和西班牙裔。两对上了年纪的夫妇坐在前排。他们身后,是少数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要不就是刚毕业的。然后是一对雅痞,我讨厌用这个词。然后,不可思议的,是两排带着明显的贫穷印记的人——廉价衣服,没有笑容,姿势与表情中有一面显露出一种坚硬,一种疼痛,一种拉扯度日的重量。每个人都知道这种印记。我们可以出于某种虚伪的礼貌起见,假装不知道,但每个人都知道穷人长什么样子。任何有半点脑子的人都能分辨出真穷和假穷,穿破牛仔裤的艺术家,穿脏T恤的大学小屁孩。这些人是真正的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