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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打开的车窗,我听到仁波切在睡眠中打了个饱嗝。

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然后铃响。等我打开手机说你好时,听到的是我们家女儿娜塔莎的声音。她的名字是用俄裔移民助产医生的名字取的,医生非常巧妙地引导她穿过由黑暗到光明的危险信道。

“爸?”

“嘿,宝贝!听到你的声音真高兴。”

“你在哪儿?你听起来不一样了。”

“刚开进北达科他州。你在哪儿?”

“在家,爸爸。现在,呃,挺晚了。安东尼在沙发上昏睡过去了,妈妈在这儿。她说你本该打电话来的,结果你没打,我们都很担心。”

“我刚吃完晚饭时想打的。我们这个地方没有服务信号。”

“西西姑姑还好吗?”

“她留在家里了啊,妈妈没告诉你吗?”

娜塔莎半晌没回答,我能想象她站在厨房里的画面,肩膀夹着听筒——这个姿势是她最早听电话时顽固地留下的,漂亮的雀斑脸蛋转向她的母亲。

“噢,对,对不起。我好像,断片儿了。所以你在开车带着某个上师之类的,还是说,是妈妈编的?她说,你好像准备回家以后剃光头什么的?她在开玩笑,对吧?”

“她当然是开玩笑的。他是个好人,不过是个僧人。他的名字是沃利亚仁波切。你去谷歌一下,看看能查到什么。”

“好吧……爸爸?”

“嗯,宝贝?”

“妈妈说,如果我能凑够买车的钱,或许你们俩能帮我交保险金,你知道,一直到我再长大一点?”

“是这么说定的。”

“真的啊?”

“当然。附带条件是一开始你只能在白天开,成绩要过得去,不许跟你弟弟吵嘴。”

短暂停顿。“吵一点点嘴行吗?简单的吵嘴?怎么样?”

“同意。”

她仍像半个孩子般地把高兴之情冲着电话尖叫出来,我感觉有样东西穿透了我。突然一击。一股电流。一条直接来自伟大神灵的电线。

当我听到吉妮的声音时,我说:“这两个小生灵是怎么找上我们的?”

“我们有一世是好人,一定是这样。”

“跟我想的完全一样。”

“我猜你还没到俾斯麦。”

“刚到法戈西边。再开一个半小时吧,或许还要久一点。仁波切睡着了。抱歉我之前没法打给你。我在吃完啤酒和小香肠后喝了咖啡,所以一切都好。”

“好,我都累坏了。明天给我们打电话吧,好吗?等你到了农场,打电话,好吗?”

“好。当然。把我的爱从电话线传给你。”

“我感觉到了。”

“好,也传递给两个伤脑筋的小奇迹一点爱,行吗?”

“好的。爱你。”

等我发动车辆时,仁波切醒了。我告诉他,我们正在北达科他州的高速公路上,离我们过夜的地方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离我父母的农场不到四个小时。他咕哝了一声,瞥视了一下外面单调的漆黑,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惊喜的国度。”

我望向单一肥沃的土壤——这里是州内最富饶的农田,也是最贵的——只看到道路远处农舍窗户透出的几点灯光。宅地之间相隔一英里或者更多,十字路口偶尔有一小群建筑——加油站,杂货店,粮仓,铁轨。这片世界真没有什么好惊奇的,我心想,除非是醉汉驾驶一辆皮卡,在一个二月的早上冲过停车标志。

我们下俾斯麦的高速公路时,是中部时间12点17分。这里不容易迷路,就是一条大道直通南部简陋的市中心,在百老汇大道转左再转右就进了酒店的停车场。仁波切和我提着包进了大堂,走向前台,发现一切井井有条:七楼的两间标房,塑料门卡放在小卡包里,由一个元音拖长的金发年轻女子递过柜台。当我向她致谢时,她说:“啊哦,差点忘了。”然后递给我一张叠起来的酒店信纸。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打开它,我看到了熟悉的潦草笔迹:

哥哥:

惊讶吧!我坐飞机了,真的做到了!我在603号房,大概睡着了。我昨夜一宿没睡,在担心这趟旅程,但我做到啦,没问题!你起床时叫我啊,好吗?吃早餐不许不叫上我。等不及见到你们俩啦!

爱你

你的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