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合法异乡人(第3/3页)

“在耶路撒冷,安息日的时候爸爸带我和哥哥去过犹太教堂。”我女儿插嘴说道,而我正直视眼前这位海关官员,他活在这个偏执地要记录旅客种族的政权底下,却仍想追求民主。

“亲爱的,你们去的那座犹太教堂叫什么名字?”海关官员用较为柔和的语气问玛亚。他的脸部肌肉放松,睁大双眼露出微笑。

“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我在那边为了犹太新年做了一个蜂蜜罐,我们在里面放了真的蜂蜜,我爸爸会切苹果去蘸蜂蜜[51]。”

由于我女儿的犹太血统纯正得无懈可击,这位海关官员突然停止询问。我们对以色列显然不构成威胁,这位“犹太民主”舵手陪我们走向安检第二关。此刻我们已剩下不到十五分钟可以去赶飞机了,但我内心知道一定来得及,因为现在我们已被证实为伟大的犹太家族的一分子,然而我并未因此面露满足或感激之情。接着他对玛亚说道:“小朋友,你是自己打包行李的吗?”

“我睡觉的时候妈妈帮我打包的。”

“那就好。”然后他转头直视着我。我看见他以锐利的阿什肯纳兹眼神,凶猛地盯着我,仿佛是在训诫我方才恶意捣乱。

“你明白我为什么要问你这些问题吗?我是要确认没有人在你包里乱放东西,因为有可能是炸弹。你自己打包的吗?有没有人托你带什么礼物给别人?”

“你是在问我妈妈包里有没有炸弹吗?怎么会有人要在她包里放炸弹?”玛亚问道,她看起来一脸震惊。我可以感觉我身后的基兰正努力克制自己别踹他的宝贝小妹妹一脚,他被海关官员要求摘下耳机,他很生气自己竟然得听玛亚废话连篇。

“是,我是自己打包。然后,没有,我没替谁带礼物。”我如此回答,然后等着他的反应。但他显然已调查完毕,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带着你们的行李直接去快速托运柜台,你们的班机过不多久就要起飞了。”海关官员边说边往我们的行李与护照上贴上白色贴纸(我们的黄色星星!),贴纸上头还有一组号码,这组密码表示我们不具任何威胁。身为犹太亲属的我们本该拿到粉红贴纸,但这一回这位海关官员给了我白色贴纸,意思是:其他不构成安全威胁的外国人。我在想他是否要借此表达立场,给我一个轻微警告,因为我故意为难他质询,浪费他的时间。他喊了一位机场工作人员,要他替我们的行李系上“检查通过”的标签。接着他转向盘问队伍里下一位旅客,并且打开一本贴满各色贴纸的小册子,每一种颜色都代表不同的种族分类。

“我们的行李不用通过X光检查吗?”我困惑地问道。眼看这么多人在X光机前排队,直接前往行李托运柜台令我有些罪恶感。成排“可疑”的行李被挑出放在长椅上,正等着被打开,由安检人员亲自检查,检查完毕后行李的主人才能获准登机。

“不用,你们直接去快速登机柜台拿登机证。”原先那位海关官员说道。他与玛亚握了握手并对她说:“亲爱的,拜拜,很高兴认识你。好好照顾你妈妈。”

队伍里的群众3其中某些人想必叫作穆罕默德或阿哈麦德3双眼无神地看着我与孩子们展示着颜色正确的贴纸,拖着行李与双腿走向柜台。我再无勇气拒绝这个国家赠予我们的特殊待遇。我短暂的叛逆已经被自私的烦恼取代,此刻我只是一个担心错过班机的投机旅客。

就这样,我身为一位来自南亚的异乡人,却无须通过标准安检程序就能从大卫·本·古里安国际机场离境。这全得感谢我手上的王牌,也就是我那胡言乱语的半犹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