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局要越做越大,细节要越算越细 (第8/25页)

陈赖子知道,她就是太谷县最大一处票号“泰裕丰”大掌柜王天贵的宠妾,名唤如意,之前是驴士大街春香堂的头牌姑娘,身价不菲。听说王大掌柜为了赎她,花了足足一千五百两银子。陈赖子盯着如意看,慢慢挪着脚进了屋。

进屋之后,他立刻把眼光投向榻上正在吸烟的清瘦老头,这个人他可是一点也不敢得罪。整个县城没有不知道的,近十年以来,太谷县令上任的第一件事不是审案,也不是催征,而是投一张晚生帖到泰裕丰拜会王大掌柜,也只有这样,他这一任才能做得太平安心。

“我不是说了嘛,不许你到店铺来找我。你是放印子钱的,让旁人看到,会影响泰裕丰的声誉。”王大掌柜很是不欢喜。

“是,是。”陈赖子嘴上答应,心里骂道,“他妈的,老子放印子钱的本钱还不是你出的,得了利息你拿大头,真是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但他没时间多想,接着就道:“王大掌柜,那事砸了。”

“什么事?”

“就是常家那处宅子。”

“嗯?”王大掌柜放下手中那杆翡翠嘴的镶金烟枪,稍稍坐起身,如意马上往他身后垫了个枕头。王大掌柜眼光瞟过去,对如意的伺候很是满意。但接着就沉下脸来,问道:“你方才不是还派人过来,说常四的那处宅子准定到手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吹了?”

“是,不过那老小子的干儿子刘黑塔赶了回来,看样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凑到了三百两银子,居然把账还上了。”

“岂有此理!”王大掌柜一拍桌子,现了怒容,“我已经通知了这附近大大小小的同行,不许借给常家银子,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和我王天贵对着干?”

“这,小的也不知道。”陈赖子卑恭地低着头。

“哟,发什么火啊?”如意隔着烟桌伸过一条雪白的手臂揽住王大掌柜,“您要是真看中了常家的那处宅子,花钱买下就是了。大不了就是千把两银子,值得动气吗,可别气坏了身子。”

“你懂什么,”王大掌柜的脸色虽然和缓了下来,语气却是不减,“我是个商人,将本逐利,能花一两银子搞到手的东西,我绝不花一两一钱。”

说完,他又转向陈赖子:“去,查一查常家的银子是从哪儿来的,来路正不正?哼,要是被我抓住把柄,那就……”他的脸上现出阴冷的神情。

“小的明白。”陈赖子心领神会,见如意的手臂还揽着王大掌柜,便知趣地退了出去。

常四老爹叫玉儿给古平原熬药,同时因为李嫂受伤的缘故,要她回家歇息几日。李嫂却是不肯,只说家中左右无人,回去也是闲待着,不如在常家帮帮手。

按常四老爹的想法,从双阳沟到太谷县城,一来一回要大半天。刘黑塔去请李神医,第二天日落之前便能赶回来,就算是请不到,也应该回来报个信。可是第二天一整天,刘黑塔没回来,第三天过去,还是没回来。

这下常四老爹急了,无论如何也该回来了,莫非是路上出了意外?

当夜常四老爹就要去找,被常玉儿和李嫂死活劝住。大半夜黑灯瞎火就怕老爷子再出了什么事,剩两个女人在家可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不去是不去,常四老爹却有一句话:“我别的不怕,就怕是陈赖子找黑塔的麻烦。”

“凭大哥的功夫,陈赖子那几个人近不了他的身。”

“这我倒是知道,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就这么一句话,常玉儿也放心不下了,几乎一夜没睡,总觉得听到有人叫门,却又都是听错了。就这么迷迷糊糊到了天破晓,真的有人来叫门,而且“啪啪啪”接连不停地扣打常家的大门,那声音就仿佛是在大喊:“出事了!出事了!”

常家的三个人本来就谁也没睡实,一听叫门声,都紧张地起身来到院落中,相互张望一眼。常四老爹披着衣服来到门边搭问:“谁啊!”

“是不是老常家?开门,开门!”

声音很陌生,加之语气急促,常四老爹不由自主便伸手卸了门闩,向外一推。门开处,站着一个青衣大褂的中年人,一见常四老爹开门迎出来,先目光不善地瞪了他一眼。

常四老爹一愣,这人是谁?我不认识,为何好像对我十分不满?就见那穿着大褂的中年人向后一转身,原来身后还有一辆骡车,车厢外垂着布帘。中年人向车里一躬身:“大伯,常家到了。”

“嗯。”帘子一挑,从里面出来一个老者,瘦高的个子,衣衫整洁很有精神,一根旱烟不离手,正呼呼地吸着。中年人赶紧上前把老者扶下车,老者站在地上,用旱烟杆挑起车厢的布帘,往里面一指,对着常四老爹说:“看看,是你家的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