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恶之花园中游历 (第2/6页)
感谢您、多的上帝,是您把痛苦
当作了圣药疗治多们的不洁,
当作了最精美最纯粹的甘露,
让强者准备享受神圣的欢乐!
他知道,上帝给他在身边留了位置,虽有痛苦的折磨,心中仍旧洋溢着一种宁静的快乐。
堕落到尘世的诗人,多么想摆脱肉体和精神的磨难,重新飞上云端,“怀着无法言说的雄健的快感”,“在深邃浩翰中快乐地耕耘”。他对着自己的心灵说:
远远地飞离那致病的腐恶,
到高空中去把你净化涤荡,
就像啜饮纯洁神圣的酒浆,
啜饮弥漫澄宇的光明的火
—— 《高翔远举》
他要超越现实,进入超自然的境界,以便能够“轻易地听懂花儿以及无声的万物的语言”。
于是,诗人进了“象征的森林”,在万物的“应和”中索解那“模模糊糊的话音” (《应和》);忧郁在“心灵和感官的激昂”中只得到片刻的缓解,精神的高翔远举也不能持久。疾病使他的诗神眼中“憧憧夜影”(《病缪斯》),贫穷使他的诗神“唱你并不相信的感恩赞美诗”(《稻梁诗神》),懒惰窒息了他的灵魂 (《坏修士》)。还有,“时间吃掉着生命”,这阴险的仇敌“噬咬我们的心”(《仇敌》),而恶运又使诗人喟然长叹:“艺术长而光阴短”,眼看着珠宝埋藏在黑暗和遗忘中,花儿在深深的寂寞中开放而惆怅无奈(《恶运》)。而人和大海既是彼此的明镜,又是时而相爱时而相憎的敌手 (《人与海》)。精神上的痛苦,肉体的折磨,物质上的匮乏,诗人将如何排遣?如何解脱?如何改变?
诗人追求美,试图在美的世界中实现自己的理想,然而美却像一个“石头的梦”,冰冷、奇幻、神秘、不哭、不笑、不动如一尊古代的雕像,多少诗人丧生在她的胸脯上,耗尽毕生的精力而终不得接近 (《美》)。他却毫无惧色,仍旧锲而不舍,努力在巨大、强劲、极端、奇特的事物中实现那种 “苍白的玫瑰花”满足不了的“红色的理想”:
这颗心深似渊谷,马克白夫人,
它需要的是你呀,罪恶的强魂,
迎风怒放的埃斯库罗斯的梦,
或伟大的《夜》,米开朗琪罗之女,
你坦然地摆出了奇特的姿势,
那魅力正与泰坦的口味相应。
—— 《理想》
诗人发现了美,然而那只是一具美的躯体,当他的目光停在这躯体的头部时,却看到了“双头的妖怪”:假面下隐藏着悲哀。诗人感到惶惑甚至愤怒,他不明白征服了全人类的美为什么还要哭泣:
——她哭,傻瓜,因为她已生活过了!
因为她还在生活!但她哀叹的,
使她两腿不住地发抖的,偏偏
就是那明天,唉!明天还得生活!
明天、后天、永远!——如同我们一样!
—— 《面具》
这是普天下人人皆备的面具,善隐藏着恶,丑包含着美,只要是使人感到惊异,都可以成为美的源泉,于是诗人喊道:
这有何妨,你来自天上或地狱?
啊美!你这怪物,巨大,纯朴,骇人!
只要你的眼,你的笑,你的双足
打开我爱而不识的无限之门!
这有何妨,你来自上帝或魔王?
天使或海妖?——目光温柔的仙女,
你是节奏、香气、光明,至尊女皇!
只要减少世界丑恶、光阴重负!
—— 《献给美的倾歌》
这无可奈何的呼喊,说明求美不获,痛苦依然。诗人在失望之余,转向了爱情,在精神向物质的转换中进了一步,标志着在价值的台阶上下降了一级。
疯狂的肉体之爱,超脱的精神之爱,平静的家庭式的爱,相继成为诗人追求的对象。诗人二十年的伴侣给予他的是廉价的、粗俗的、感官的快乐。诗人既恨她又爱她,诅咒她却离不开她。她身上的气息使他闻到了“异域的芳香”,她的头发像一座“芳香的森林”,使他回到往昔,重见那热带的风光:
被你的芳香引向迷人的地方,
我看见一个港,满是风帆桅樯,
都还颠簸在大海的波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