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5/7页)

镇子尽头的山洞对面就是最新建立起来的安全屋:塞在山洞和河流之间的三角地上某座废弃磨坊里的神秘房间。古老的木质碾磨机有节奏地旋转着,吊桶和轮子都已被苔藓所覆盖。窗户全都用木板封了起来,石墙上满是反德的涂鸦。

伊莎贝尔在街道上稍稍停留了片刻,环顾左右,确定没有人在注视自己——一个人都没有。她把自行车锁在镇子尽头的一棵树上,穿过街道,弯下腰来到一扇地窖的门前,悄悄打开了门。磨坊里所有的门都被人用木板钉了起来,这里是唯一的入口。

她在漆黑发霉的地窖里向下爬着,伸手够到了自己放在架子上的油灯。点燃油灯,她沿着昔日里本笃会僧侣们为了逃避所谓野蛮人时走过的密道迈开了脚步。狭窄陡峭的斜梯通往厨房,打开门,她溜进了一间落满灰尘、布满蛛网的房间,然后继续向上攀爬,来到了建在其中一个旧储藏间背后的十英尺见方的小屋里。

“她来了!打起精神,珀金斯。”

小房间里只点着一支蜡烛,只见那两个起身立正的男人身上都穿着不合体的法国农民服饰。

“埃德·珀金斯上尉,小姐。”两人中身材比较魁梧的那一个开口说道,“这边这个笨蛋叫作伊恩·特鲁福德之类的。他是威尔士人,我是美国人。我们都非常高兴见到你,我们待在这个狭小的地方已经快要发疯了。”

“仅仅是快要发疯了吗?”她问道。雨水从她的带帽斗篷上滴落了下来,在她的脚边形成了一个水坑。虽然她除了钻进自己的睡袋去睡觉之外什么也不想做,却还是得先把正事办好。

“珀金斯,你说吧。”

“是的,小姐。”

“哪里人?”

“本德,俄勒冈州,小姐。我爸爸是个水管工,我妈妈做的苹果派是四个郡中最好吃的。”

“本德这个时节的天气怎么样?”

“现在吗?三月中旬?很冷,我猜。也许不会再下雪了,但也出不了太阳。”

她左右扭了扭脖颈,按摩了一下酸痛的肩膀,骑行和在地板上睡觉让她很不舒服。

她审问着两个男人,直到能够确定他们就是自己口中声称的那个人——两个等待了好几个星期、想要趁机逃离法国的坠机飞行员。待她终于相信了他们的话,她打开帆布背包,拿出晚餐——尽管算不上丰盛。三人在地板上一张被老鼠咬过的粗糙地毯上坐了下来,中间摆着一根蜡烛。她拿出了一根法棍面包、一块卡门培尔乳酪和一瓶葡萄酒,大家互相分发了起来。

那个美国人——珀金斯——几乎一直都在说话,而那个威尔士人则默默咀嚼着,只在有人把葡萄酒递到他的面前时说了一句“不,谢谢”。

“你家里一定有位替你担忧的丈夫。”珀金斯在她合上自己的帆布背包时说道。她笑了。这已经成了一个司空见惯的问题,特别是当她和自己同龄的男性待在一起时。

“那你的家里也一定有一位苦等着你消息的妻子咯?”她反问道。她总是这么说。这是一种犀利的暗示。

“哪有。”珀金斯回答,“我才没有呢。我这种男人可没有女孩排着队等我。现在……”

她皱起了眉头,“现在怎么样?”

“我知道这样想算不上是英勇,但我如果迈出这座被木板封住的房子,走到这个我连名字都念不出来的镇子里,就有可能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被某个家伙一枪打死。我还有可能在试图骑车翻越你们的小山时送命——”

“是山脉。”

“即便我走到了西班牙,还是有可能被西班牙人或是纳粹打死。见鬼,我很有可能会被冻死在你们该死的小山上。”

“是山脉。”她又说了一遍,眼神紧盯着他的双眼,“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伊恩叹了一口气。“好了,你瞧,珀金斯。这个小姑娘会拯救我们的。”威尔士人给了她一个疲倦的微笑,“我很高兴你能到这里来,小姐。这个喋喋不休的家伙就快把我逼疯了。”

“你最好还是让他说说吧,伊恩。明天这个时候,你们就得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保持呼吸了。”

“小山?”珀金斯边问边睁大了眼睛。

“是的。”她笑着说,“小山。”

美国人。他们什么都听不进去。

五月下旬,春天迸发了生机,卢瓦尔河谷再一次进入了色彩斑斓、气候温暖的季节。薇安妮在自己的果园里找到了内心的平静。今天,就在她除草种菜之际,一辆载着士兵的大篷卡车和几辆梅赛德斯-奔驰轿车呼啸着驶过了勒雅尔丹宅院。自从美国参战后的这五个月以来,纳粹已经撕掉了虚伪的礼貌面具。如今的他们总是十分的繁忙,经常在弹药仓库那里行军和集结。到处都是搜寻破坏者和抵抗者的盖世太保和纳粹党卫军。一个人轻而易举就会被当作恐怖分子——如果有人在敌人面前低语指控他。飞机在头顶上咆哮的声音几乎没有停止过,而爆炸的声响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