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人 1975(第13/57页)
“一定伤心极了。”我说,同时想像着玛丽亚·芬特在一个七英尺高的英国男子的怀抱中,他白皙得简直像个白化病患者,那条长长的粉红色的舌头伸进玛丽亚薄薄的嘴唇里。
“你知道该向谁了解劳拉·达米安吗?”
“不知道,问谁?”
“乌里塞斯·利马。他们是朋友。”
“乌里塞斯·利马?”
“是啊,他们好得难分难舍,他们一起上学,一起看电影,互相借书看。他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我不知道。”我说。
我们听到小房子里传来一阵噪声,我们坐着听了会儿动静。
“劳拉·达米安死的时候乌里塞斯·利马有多大?”
玛丽亚没有回答。
“乌里塞斯·利马原来并不叫乌里塞斯·利马。”她声音沙哑地说。
“你说那是他的笔名吗?”
玛丽亚点头称是,她凝视的目光迷失在复杂的藤蔓踪迹中。
“那他的真名叫什么?”
“阿尔弗雷多·马尔蒂内斯,好像是这个吧。我想不起来了。不过我见着他的时候并不叫乌里塞斯·利马。这个名字是劳拉·达米安给他取的。”
“噢,真是太好了。”
“大家都说他爱着劳拉。可我觉得他们从来没有一起睡过觉。我想劳拉死的时候还是个处女。”
“二十岁吗?”
“当然啊,谁说不是呢。”
“当然,你说的不会有错。”
“很让人伤心吧?”
“是让人伤心。那当时乌里塞斯或者阿尔弗雷多·马尔蒂内斯多大呢?”
“比劳拉年轻一岁,十九岁,没准十八岁。”
“我想他一定痛苦极了。”
“他大病了一场。听说差点死了。医生不知道他究竟哪儿出问题了,看着他越来越憔悴。我去医院看过他。我去的时候正是情况最坏的时候。但是,终于有一天,他好起来了,那病就如同不知为何得上一样神秘地结束了。后来,乌里塞斯就辍学了,开始办杂志。你看到过那份杂志吧?”
“《李·哈维·奥斯瓦尔德》?是的,看过。”我撒了谎。马上又纳闷,去乌里塞斯·利马的顶楼房间时为什么就没人送我一期,哪怕迅速翻阅一下都成啊。
“一份诗刊的名字起成这样也太恐怖了。”
“我倒很喜欢。我觉得好像没那么糟糕。”
“感觉挺可怕。”
“换了你会取什么名字?”
“不知道。没准就叫墨西哥超现实主义派。”
“有意思。”
“你知道整个杂志是我父亲设计的吗?”
“听潘乔说过。”
“装帧可是这份杂志最出色的组成部分。现在人人都讨厌我父亲。”
“人人?所有的本能现实主义者?干吗讨厌呢?这毫无道理啊。”
“不,不是本能现实主义者。他工作室别的建筑师。我猜那些人嫉妒我父亲居然跟年轻人处得这么融洽。总之不容他。他们要让他付出代价。全是因为那份杂志。”
“因为《李·哈维·奥斯瓦尔德》?”
“当然啊。因为我父亲在工作室给杂志做的装帧设计,现在他们要让他对可能发生的一切负全部责任。”
“可是会有什么事呢?”
“形形色色的事。显然你还不了解乌里塞斯·利马。”
“还真不了解,”我说,“可我在逐渐了解。”
“他可是一枚定时炸弹。”玛丽亚说。
这时,我才忽然发觉天已漆黑,我们只能听见却看不见对方了。
“听着,我得向你老实坦白了。我刚才撒了个谎。我压根就没碰过那份杂志,我想看一眼杂志都快想死了。你能借我一本吗?”
“当然可以。我会送你一本的。我有多余的。”
“你还能借我一本洛特雷阿蒙的书吗?拜托了。”
“可以,但你绝对要还我。他是我最喜爱的诗人之一。”
“我保证。”我说。
玛丽亚走进大房子。我一个人留在院里,刹那间,我简直不相信外面居然就是墨西哥城。后来我又听了听芬特姐妹那幢小房子里的声音,一盏灯亮了。我想那应该是安格丽卡和潘乔屋里的灯。我想潘乔很快就会出来到后院找我,可事情并没有如愿以偿。玛丽亚拿着两本杂志和《马尔多罗之歌》回来时,她也注意到小房子里的灯亮了,她凝神等了片刻。忽然,在我最想不到的时候,她问我是不是还是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