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人 1975(第8/57页)
我们不停地谈论诗歌。谁也没有读过我的诗,但大家依然把我当自己人看。同志情谊显得那么亲密和不可思议!
大约九点钟,费里佩·穆勒来了,他今年十九岁,我来之前他是这个圈子里最年轻的。后来我们倾巢出动上一家中国餐馆去吃饭,饭后边走边聊文学,聊到凌晨三点钟。我们有个共识,那就是墨西哥诗歌到了非变革不可的地步了。我们不能长此(以我之见)以往,困陷在帕斯和聂鲁达的统治之间,换句话说夹在一块岩石和硬地之间。
后来,有一天晚上,我问他们上哪儿可以买到那几本书,答案没有丝毫意外:全是从索娜罗莎街上的弗朗西萨书店,以及波兰科区奥拉西奥大街旁那条马尔蒂内斯大街上的波德莱尔书店偷来的。我又请教作者的生平(某个本能现实主义者读的书会很快在这个圈子的其他成员中传阅),他们逐一向我介绍了电子运动派、雷蒙·格诺、苏菲·波多尔斯基和阿兰·儒弗瓦的生平和作品。
费里佩·穆勒问我懂不懂法文。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微不耐烦。我告诉他借助辞典完全可以对付。后来我又问了他,你能说法语吗,伙计?他说不会。
11月12日
在基多咖啡店碰到哈辛托·雷克纳、拉斐尔·巴里奥斯和潘乔·罗德里格斯。大约九点时我看到他们进来了,就打手势叫他们到我这张桌子来。我已经在那里看书、写东西,打发掉了三个小时的美好时光。他们介绍我认识潘乔·罗德里格斯。他的个头跟巴里奥斯一样矮,长着一张十二岁孩子的脸蛋,尽管实际上已经二十二岁了。我们彼此欣赏几乎是必然的了。潘乔总是说个不停。因为他的介绍我得知,贝拉诺和穆勒没有来之前(他们是皮诺切特政变[20]后才到墨西哥城的,所以不是这个圈子的创始成员),乌里塞斯·利马出版过一份杂志,发过玛丽亚·芬特、安格丽卡·芬特、劳拉·达米安、巴里奥斯、桑·埃皮法尼奥、一个我从来没听说过的叫马塞罗·罗伯斯的家伙、罗德里格斯兄弟潘乔和莫克特苏马的诗。据潘乔说,他本人是两个最好的墨西哥青年诗人之一,另一个就是乌里塞斯·利马,潘乔说利马是他最好的朋友。那份杂志(总共出了两期,都是1974年发行的)名叫《李·哈维·奥斯瓦尔德》[21],钱全是利马出的。雷克纳(他当时还不属于这个圈子)和巴里奥斯都说,本能现实主义者就是这样起家的。潘乔认为恰恰相反。照他的说法,杂志继续办下去就好了。正要起飞时却收起了翅膀,他说,那时人们刚刚要开始认识我们了。什么样的人们?当然是别的诗人、搞文学的学生、每周参加墨西哥城像鲜花般盛开的数百个作家班的写诗的女孩了。巴里奥斯和雷克纳在杂志问题上产生分歧,不过在回忆时都带着伤感的怀念之情。
“有那么多的女诗人吗?”
“只有傻子才管她们叫女诗人呢。”潘乔说。
“这是你给她们封的诗人头衔。”巴里奥斯说。
“可是有那么多人吗?”
“在墨西哥历史上可谓空前了,”潘乔说,“扔一块石头都能砸中一个在写自己那点小生活的女孩。”
“利马怎么可能一个人出资办那份杂志呢?”我问。
我想这会儿别在诗人问题上过于固执是明智的。
“噢,诗人加西亚·马德罗,乌里塞斯·利马可是那种为诗歌献出一切的人。”巴里奥斯带着梦幻般的神色说。
后来我们又谈起杂志的名称,我觉得取得非常精彩。
“不知道我理解对了没有。照利马说,诗人们都应该像李·哈维·奥斯瓦尔德那样。是这个意思吗?”
“差不多吧,”潘乔说,“我建议他应该叫《混蛋胡安娜修女》,听上去墨西哥味要更足些,可我们的这位朋友,只要跟外国佬沾点边就会让他神魂颠倒。”
“乌里塞斯以为有一家出版社跟它同名,其实他搞错了,等明白过来后决定还是用这个名字。”巴里奥斯说。
“哪家出版社啊?”
“巴黎的P.J.奥斯瓦尔德,这个社出过一本马修·梅萨吉尔的书。”
“傻瓜乌里塞斯以为那家法国出版社是根据那个刺客取的名字。可那是P.J.奥斯瓦尔德,不是L.H.奥斯瓦尔德,有一天,他醒悟过来了,还是决定用原来的名字。”
“那个法国佬的名字肯定是皮埃尔-雅克。”雷克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