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索诺拉沙漠 1976(第18/19页)

我回过头时看见利马和贝拉诺正在说话,靠在那辆雪佛兰上。我听到贝拉诺说我们把一切都搞成一团糟了,我们找到塞萨雷亚完全是为了把她推向死亡。后来我就什么也听不见了,直到有人拍了下肩膀,让我上车。英帕拉和雪佛兰驶出公路开进沙漠。天快黑之前,他们又停下来,我们下了车。天空上满是点点繁星,什么都看不见。我们听到贝拉诺和利马在说什么。我听到警察在呻吟,他快死了。后来我就什么也听不见了。我只知道我闭上了眼睛。后来,贝拉诺叫上我,我们两个把阿尔韦托和警察的尸体搬进雪佛兰的后备箱里,把塞萨雷亚的尸体放在后座上。搬塞萨雷亚的身体好像花了我们一辈子的时间。后来我们钻进英帕拉里吸烟或者思索,直到清晨终于来临。

后来,贝拉诺和利马说大家最好能分开走。他们把基姆的英帕拉留给了我们。他们开走雪佛兰,带走那几具尸体。贝拉诺终于放声哭了:一桩很公平的买卖,他说。你们现在想回墨西哥城吗?他问鲁佩。我不知道,鲁佩说。一切都乱套了,我很难过,贝拉诺说。我想他是说给我听的,不是对鲁佩。不过,现在我们要试着弥补,利马说。他也笑了。我问他们准备把塞萨雷亚怎么办。贝拉诺耸了下肩膀。他说,除了把她与阿尔韦托和警察埋在一起,别无选择。除非我们想要在监狱里待段时间,别,别,鲁佩说。你知道我们不想,我说。我们拥抱在一起,鲁佩和我钻进英帕拉。我看见利马想坐到雪佛兰的驾驶员那一侧去,但贝拉诺拦住他。我看他们商量了会儿。后来我看见利马坐到乘客座上,贝拉诺握住方向盘。很长时间没有动静。两部小车停在沙漠中间。你能开回公路吗,加西亚·马德罗?贝拉诺问。当然可以,我说。接着我看见雪佛兰启动了,有些犹豫,两部小车一起颠簸着穿过沙漠。后来我们就分开了。我改变方向去寻找回路,贝拉诺向西折去。

2月2日

我不知道今天是2号还是3号。也许已经4号了,甚至5号、6号了。但对我来说是几号都一样。这就是我们的哀歌。

2月3日

鲁佩对我说,我们是墨西哥仅剩的最后的本能现实主义者。我躺在地板上抽着烟,望着她。让我歇会儿,我说。

2月4日

有时我会胡思乱想,我想像贝拉诺和利马花了好几个小时在沙漠中间挖出一个坑。然后,等天黑下来后,我想像他们便离去,消失在埃莫西约,把雪佛兰随便放在某条街上。我只能想这么远了。我知道他们计划乘巴士返回墨西哥城。我知道他们还想在那里见到我们。可是我和鲁佩都不想回去。在墨西哥城见,他们说。在墨西哥见,两部小车在沙漠上分路前我这样说。他们给我们留了一半钱。后来,只剩下我们时,我又把一半钱给了鲁佩。以防万一。昨晚我们回到维拉维西奥萨,在塞萨雷亚的家里过了夜。我找到了那些笔记本。它们的样子很普通,就放在我第一次来时睡着的那个房间。屋里没有电。今天我们在酒吧吃的早餐。人们望着我们一语不发。鲁佩说,我们可以待在这里,愿意待多长时间就待多长时间。

2月5日

昨天晚上我梦见贝拉诺和利马把阿尔韦托的那辆雪佛兰扔在巴希亚基诺的一个海滩上,然后向大海走去,横渡到加利福尼亚。我问他们为什么去那里,他们说为了逃命,然后就消失在一个巨浪后面。我把这个梦给鲁佩讲了,她说太傻了,我不应该担心,利马和贝拉诺可能都挺好的。下午,我们又去另一家酒吧吃饭。又是同样的一群人在那里。没有一个人提到我们为什么住在塞萨雷亚的屋子里。好像没有人在乎我们在小镇上出没。

2月6日

有时我觉得那场拼杀就像一场梦。我看见塞萨雷亚又回来了,好像百年沉船上再次传来汽笛声。我又一次看到她扑在警察和乌里塞斯·利马身上。我看见她胸部中了一颗子弹。最后我看见她朝警察开了枪或者最后一颗子弹打偏了。我看见她死了,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分量。后来我又浮想联翩了。我想到塞萨雷亚也许跟警察的死毫无关系。然后又想起贝拉诺和利马,一个人在为三个人挖坟墓,另一个人右胳膊上绑着绷带看着干活。我又想像是利马打伤了警察,塞萨雷亚扑过来时警察一时失措,利马看到了机会夺过枪对准警察的腹部。有时,出于好奇,我又试图想像阿尔韦托死的经过,但却勾画不出来。我希望他们把枪也一同埋葬了。不妨把他们的枪埋在沙漠的另一个坑里。无论如何处理,我都希望他们能扔了那两把枪!我记得在把阿尔韦托往后备箱里抬的时候,我检查了他的衣兜。我想找到那把他用来测量自己那家伙的刀。没有找到。有时,出于好玩,我又想想基姆和他的英帕拉,想想这部车他恐怕永远见不到了。有时我会因此哑然失笑。有时又觉得并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