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缘|CHANCE(第14/14页)

很少人,非常非常少人,才拥有宝藏,如果你真的拥有,那你就千万不要松手。你必须别让自己路遇拦劫,从自己身边把它丢失了。

“添万利”和咖啡掺在一起还是起了些作用的。它使她有点心不在焉,但还是精力旺盛。它使她想到,说到底,埃里克还不是那么重要的。他是个自己可以与之调调情的人。对了,“调情”这个词儿挺合适。就跟阿芙洛狄忒对安喀塞斯 ⑨ 那样。然后,在某一天的早晨,她会一走了之的。

她站起来,找到了厕所,用完了又回来,在长沙发上躺下,拉过条被子盖住自己——她太困了,也顾不上被子上有柯基的毛了,也许那是柯基的气味吧。

等她醒来,已经是明亮的早晨了,虽然从厨房的钟上看还只是六点二十分。

她觉得头痛。浴室里有一瓶阿司匹林——她吞下去两片,洗了洗脸,梳了梳头发,从自己的手袋里取出牙刷,刷了刷牙。接下去她新煮了一壶咖啡,吃了一片家制的面包,也懒得去加热并抹上黄油了。她坐在厨房的桌子旁边。阳光从树丛间透过来,在草莓树光滑的树干上泼溅下铜色的光点。柯基开始大叫起来了,叫了挺长一段时间,直到卡车开进院子它才安静下来。

朱丽叶听到卡车车门砰地关上,又听见他跟狗说话的声音,恐惧传遍了她的全身。她想躲到什么地方去(她后来说,我可能会钻到桌子底下去的,不过当然,她并没有真的打算做出这样可笑的事情来)。这真的很像学校里宣布谁得奖之前的那一刻。而且比这更糟,因为她根本没有得奖的希望。也因为在她的一生中是再也不会面临如此严重的时刻了。

门推开时,她都不敢把头抬起来。她双手在膝前扭绞在一起,握得紧紧的。

“你来了呀。”他说。他得意扬扬,十分高兴地笑着,仿佛是目击了一幅极其鲁莽大胆的绝代奇观。当他张开双臂时仿佛有一股风吹进了这个房间,使得她抬起了眼睛。

六个月前,她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个男人。六个月之前,那个死于火车轮下的人仍然活着,也许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出门旅行呢。

“你来了呀。”

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是要她的。她站起来,全身发麻,见到他比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老了一些,胖了一些,动作也更加粗鲁了。他逼近她,她觉得自己通体从上到下都给抚触搜索遍了,只感到全身沉浸在轻松当中,都快乐得不知怎么才好了。这是多么令人惊异呀。但又跟失望气馁的感觉是何等相似呀。

后来才知道埃里克并没有像他装出来的那样感到意外。艾罗昨天晚上就给他打了电话,警告他来了个陌生的姑娘,名叫朱丽叶,并且建议他去核查一下那女孩上了长途车没有。他当时想,她这样做也是有道理的——和命运搏一搏嘛,不是吗,试一试自己的命运嘛——可是当艾罗再次来电告诉他那小骚货并没有走,他因为自己竟然很高兴而吃了一惊。不过他并没有立即回来,他也没有告诉克里斯塔,虽然他知道,非常快,自己就必须告诉她了。

这一切朱丽叶都是在随后的几个星期、几个月里一点儿一点儿得知的。有些情况她是偶然发现的,有些则是在她层层紧逼的追问之下才获悉的。

至于她自己这方面(关于已非童贞)状态的暴露,倒没被看作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克里斯塔也跟艾罗绝无相似之处。她没有宽大的臀部与金色的头发。她是个深色头发、身材纤细的姑娘,很风趣但有时也会有些闷闷不乐,在往后的岁月里,她将成为朱丽叶的心腹之交与主要的依靠——虽然她永远也没有完全抛弃那种隐隐嘲笑朱丽叶的习惯,那无非是一个潜藏的竞争对手心中惯常会兴起的醋波微澜的一种反映。

①英语中“星星”(star)与“扶梯”(stair)音形均很近似。

②加拿大萨斯喀彻温省的省会。

③英语中源自俄语的外来词,意为亚寒带针叶森林。

④多兹(E. R. Dodds, 1893-1979),爱尔兰出生的古典学者,曾在牛津大学担任希腊文明的钦定讲座教授。代表作为《希腊与非理性》。

⑤“尸体”之意。当母亲的怕吓着幼儿,故意分别念四个字母,这样孩子就听不懂了。

⑥指北斗七星。

⑦米拉密琪河(Miramichi River) 是加拿大新布伦瑞克省内的一条河流,是大陆上钓大西洋鲑鱼的绝佳地点。

⑧ Juanita 一般是西班牙与拉美女子的名字,在西语中应念成“胡安尼塔”。

⑨安喀塞斯(Anchises) 是希腊传说中艾达山上达尔达诺斯的国王。阿芙洛狄忒在那里与他相遇,爱上了他的美貌,同他生了埃涅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