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 情|PASSION(第5/14页)

“我可想不出有什么字可写的。”

“哦,梅维斯。”特拉弗斯太太说。接着特拉弗斯先生也说:“写吧,梅维斯。随便哪个用过的字都是可以的。”

“可是我一个用过的字都没有。我非常抱歉。我就是觉得今天晚上脑子特别不好使。你们别管我,只管玩你们的好了。”

他们也的确这样玩下去,都装作没出什么不对头的事似的,与此同时,梅维斯抽她的烟,仍然装出一副执意显得很可爱的受伤后的苦笑。不一会儿,她站起身子,说她真的很累,她那两个孩子再麻烦外公外婆管着也不合适了,她在这里做客,感到非常有意思也很受教益,不过现在她真的要回去了。

“圣诞节来到时,我得送一本牛津字典给你们。”出门时,她发出刺耳的大笑声,不特别针对某一个人地说道。

沃特所用的特拉弗斯家的字典是美国出版的。

她走了以后,谁也没有看谁。特拉弗斯太太说:“格蕾琴,你还有力气给我们大家煮一壶咖啡吗?”格蕾琴朝厨房走去,嘴里嘟哝着说:“真逗。耶稣都受不了呀。”

“唉。她也不容易,”特拉弗斯太太说,“拖着两个孩子呢。”

每个星期里,从早餐清理完餐厅到开始摆设晚餐的桌子,格雷斯可以有一次休息。特拉弗斯太太在得知这一点后,便开动汽车去伯莱瀑布,把格雷斯接到湖滨,让她享受这自由的几个小时。莫里此时是要上班的——这个夏天他是和修路工人一起在修整七号公路——而沃特则要去渥太华他的办公室上班,格蕾琴会陪孩子们游泳或是在湖上划船。特拉弗斯太太一般总会说她要去购物,或是要准备晚餐,或是有信要写,她让格雷斯独自待在宽大、凉爽、有遮阴的起居室里,那里摆着永远有凹痕的沙发和好几个塞得满满的书架。

“喜欢什么就拿下来看好了,”特拉弗斯太太说,“你若想歪一会儿,想睡,怎么的都行。你干的活儿很辛苦,一定很累。我反正保证你能准时回去就是了。”

格雷斯一分钟也没睡。她光是读书,几乎一动都不动,短裤下面的光腿因为出汗都跟皮革粘在了一起。她浑然不觉,也许是因为读书读得太愉快了吧。连特拉弗斯太太的进进出出她都经常视而不见,直到不得不搭车赶回去上班了才把书放下。

特拉弗斯太太也不随便开口和格雷斯聊天,直到过了相当长的时间,格雷斯的思想已经完全从所读的那本书里解脱出来。这时,她才会提到这本书她也读过,还会谈谈自己的感想——不过那感想经常是既有思想内涵又很有趣的。例如,在谈到《安娜·卡列尼娜》时,她说:“我都不记得读过多少遍了,不过我知道最初我喜欢吉提,接着又变得喜欢安娜——哦,多可怕,居然会认可安娜,可是现在,最近的这一次阅读,我发现自己一直都是同情多莉的。多莉下乡时,你知道吧,带上了所有的那些孩子,她必须考虑怎么解决洗澡的问题,那儿没有洗澡盆呀——我寻思人年纪一点点变大同情心也是会产生变化的。情感是会受到洗澡盆左右的。不过,千万别把我的话当真。你不会的,是吧?”

“我恐怕从来都不受别人看法的影响。”连格雷斯自己都对会这样答复感到吃惊,不知道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还是过于幼稚了,“不过我很喜欢听您聊天。”

特拉弗斯太太笑了起来,“我也很喜欢听自己聊天呀。”

一来二去,没过多久,莫里开始谈论起他们结婚的事来了。短时期内自然还不行——总要等取得资格当上工程师才行吧——可是他谈到结婚这事时像是对她对他都是再自然也不过似的。等我们结了婚,他总是这么说,格雷斯倒是既不质疑也不反驳,只是好奇地听着。

等他们结了婚他们要在小塞博湖边上有一个家。离他父母住处不要太近,也别太远。当然,那只是一处夏季的住所。别的季节里,他们就得住在他当工程师工作需要他去的那个地方了。去什么地方都是有可能的——秘鲁呀,伊拉克呀,西北地区呀。格雷斯感兴趣的倒是有关旅行的想法,而不是他无比骄傲地说到咱们自己的家时所引起的联想。这事在她看来似乎一点都不真实,可是,在她长大的那个小镇的那所房子里帮她舅公干活,以编结藤椅为生,这同样也从来都不像是真实的。

莫里老是问她,她在舅公舅婆面前是怎么说他的,她又打算什么时候带他上她家里去与他们见面。其实他那么信口用的家这一个字,在她听来还是觉得有点别扭的,虽然这个字她自己也是不得不用。在她看来,更恰当的说法应当是我舅公舅婆的家。

事实上,在她每星期所写的短柬里,除了提到自己“有时会跟一个夏季在附近打工的男孩出去”之外,她别的什么都还没有说呢。她语气里给人的印象是这男孩也是在旅馆里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