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记忆之术(第27/42页)

“噢,呵,很赞。”奥伯龙用跟托尼一样热烈又干脆的口气回答。托尼转向艾丽斯说:“泰西说我们今晚也许可以弄几只兔子来吃。”

“哦,托尼,太好了。”艾丽斯说。

这时泰西本人就走了进来,一边叫着托尼的名字。“可以吗,妈?”她说。

“很棒,”艾丽斯说,“比奶油沙司青豆烧鲔鱼好。”

“杀鸡宰羊,”妈迪说,这儿只有她一个人会想到这句话,“好好庆祝一番。”

“史墨基一定乐翻了,”艾丽斯对奥伯龙说,“他最爱吃兔肉,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做此提议。”

“听着,”奥伯龙说,“别为了……”由于已经彻底抹杀了自我,他怎么也说不出那表示个人的代名词。“我的意思是,不要只因为……”

“奥伯龙舅舅,”巴德说,“你有没有遇到强盗?”

“嗄?”

“强盗。”他猛地弯下手指对着奥伯龙,“抢劫你。在大城里。”

“这个嘛。其实呢……”但巴德注意到妹妹布洛瑟姆已经拿到一块自己没有的饼干(他一直注意着她),因此他得冲过去抢一块。

“好了,现在出去!出去!”莉莉说。

“你要去看宰兔子吗?”她女儿说着拉起她的手。

“不,我不要。”莉莉说,但布洛瑟姆想要母亲陪她观赏这件恐怖又吸引人的事,因此猛拉她的手。

“只要一秒就好。”她安抚似的说,拖着母亲一起走,“别害怕。”于是莉莉、巴德、布洛瑟姆和托尼一起穿过夏季厨房,从通往菜园的那扇门走了出去。泰西为自己和妈迪各倒了一杯茶,然后端着茶从储藏室的门离去,妈迪也跟着她离开。

门在她们身后关上,发出嘎嘎声响。

艾丽斯和奥伯龙独自坐在厨房里,方才的吵闹倏忽来去,现场恢复安静。

“所以喽,”奥伯龙说,“大伙儿似乎都很好。”

“是啊。很好。”

“你应该不介意我喝一杯吧?”他说着,像历尽沧桑的老人般慢慢站了起来。

“当然没问题,”艾丽斯说,“那里有一些雪利酒,应该也有别的酒。”

他取下一瓶布满尘埃的威士忌。

“没有冰块,”艾丽斯说,“鲁迪没来。”

“他还在帮人切冰块?”

“噢!是啊。但他最近病了。还有你知道他孙子罗宾吧——好啦!你也知道,他爱理不理的。可怜的老人。”

荒唐的是,这竟是最后一根稻草。可怜的老鲁迪……“太悲哀了,太悲哀了,”他用颤抖的声音说,“ 太悲哀了。”他坐在那儿,手上那杯威士忌简直是他看过的最可悲的东西。他眼前一阵模糊,开始闪闪发光。艾丽斯惊恐地缓缓站起来。“我搞得一团糟,妈,”他说,“可怕的一团糟。”他用手捂住脸,那可怕的一团糟像个硬块哽在他的喉咙和胸口。艾丽斯不很确定该怎么办,只是走过来轻轻圈住他的肩膀。于是奥伯龙知道自己即将像个孩子般放声大哭,虽然他已经很多年没这样了;就算是为了西尔维,他也从来不曾这样。胸口那可怕的一团糟变得愈来愈沉重、愈来愈强劲,最后终于迸发而出,逼得他张开嘴巴、浑身颤抖,发出一串连他自己都不认得的声音。好了好了,他告诉自己,好了好了,却停不下来,因为愈哭就愈想哭。他有排山倒海的情绪得宣泄,因此他把头搁在厨房的桌上大声号啕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当他终于能再说话时,他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不,”艾丽斯环抱住还顽固地穿着外套的他,“别这样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他突然抬起头,挣脱了她的手臂,又抽泣了一声才终于停下来,胸口起伏不已。“是因为……”艾丽斯警惕地轻声说道,“那个黝黑女孩的缘故吗?”

“噢,”奥伯龙说,“一部分,一部分啦。”

“还有那份愚蠢的遗产。”

“一部分。”

她看见有条手帕的一角从他口袋里露出来,因此帮他抽出来。“来。”她说,很震惊眼前这张满是泪痕的脸竟然不是自己号啕大哭的小儿子,而是一个她几乎不认得的陌生人,因为伤痛而完全变了样。她看着手中那条手帕。“真漂亮,”她说,“看起来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