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2/4页)

“就说是一次意外。”狄凡低声用英语对韦斯顿说。

“我告诉过你了,”韦斯顿也用英语回答,“你根本不懂怎么对付土著。我们只要一示弱,他们就会逼到我们喉咙上。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吓住。”

“好吧!随你的便吧。”狄凡粗声恶气地说,显然已经对同伴失去信心。

韦斯顿清清嗓子,又对那个年迈的贺洛斯发起进攻。

“我们杀死他,”他咆哮道,“显示我们的本事。谁敢不照我们的话做——乒!乓!——下场跟他一样。只要照我们说的做,我们就给你许多漂亮东西。看见吗!看见吗!”韦斯顿说到这儿,从口袋里掏出一串五颜六色的珠子,无疑是伍尔沃思[1]商店的货色,举在周围那些贺洛斯的面前晃动,慢慢地原地转着圈儿,嘴里不停地喊着,“漂亮,漂亮!看见吗!看见吗!”兰塞姆见此情景,心里十分别扭,很不是滋味。

这番举动带来的效果比韦斯顿本人期待的还要激烈。一片震天动地的喧闹,是人类的耳朵从未听见过的——贺洛斯清亮的叫声,皮特里奇尖厉的叫声,索恩浑厚的叫声——同时爆发,打碎了那个地方的庄严肃穆,唤醒了远处山岩的回音。就连头顶的天空中也隐约听见艾迪尔们银铃般的声音。要说韦斯顿也真是了不起,见此情景,他虽然脸色发白,但并没有失去勇气。

“你们不要朝我吼叫,”他粗声大气地说,“别想吓唬我。我不怕你们。”

“你必须原谅我的臣民们,”奥亚撒的声音说——即使这声音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但他们不是朝你吼叫。他们只是在笑。”

可是韦斯顿不知道马拉坎德拉语言里的“笑”这个词:实际上,这个词在任何语言里他都不能完全领会。兰塞姆深感耻辱地咬着嘴唇,内心几乎在祈祷,希望科学家用那串彩珠试验一次就罢休了,其实他不了解韦斯顿。韦斯顿看到喧闹声平息下来。他知道他遵守的是对付原始族类打一巴掌揉三揉的传统做法。一两次失败是不可能让他退缩的。他又开始慢慢旋转,像一个响声陀螺的慢镜头画面,时而用左手擦擦前额,用右手认真地上下抖动着那串项链,旁观者们又从嗓子里发出一阵阵狂吼,完全淹没了他试图要说的话。但兰塞姆看见他的嘴唇在动,几乎可以肯定他在不停地重复“漂亮!漂亮!”突然,笑声的音量几乎增加了一倍。命运似乎在与韦斯顿作对。在他受过高等教育的脑子里,模模糊糊想起了很久以前他曾经试图逗乐一位小侄女的情景。他半蹲着身子,跳上跳下,脑袋歪向一侧。他简直是在跳舞了。此时此刻,他已经十分亢奋。在兰塞姆看来,他嘴里说的是“小乖乖,小乖乖,小乖乖”。

最后这位伟大的物理学家精疲力竭,才结束了表演——这是马拉坎德拉上演过的这类表演中最成功的一次——观众们对此报以震耳欲聋的热烈喝彩。重新安静下来后,兰塞姆听见狄凡的声音用英语说道:

“看在上帝的分上,别再拿自己当小丑了,韦斯顿,”狄凡的声音说,“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套行不通吗?”

“看样子确实行不通,”韦斯顿承认道,“我不得不认为他们的智力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发达。不过,你想想看,如果我再试一次——或者,这次你愿意试一试?”

“哦,去你的吧!”狄凡说,一扭身背对他的同伴,扑通坐在了地上,掏出烟盒,开始抽烟。

“我要把礼物送给巫医。”韦斯顿说,这时观众们看到狄凡抽烟,觉得大为困惑,暂时安静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韦斯顿朝前跨了一步,想把那串珠子套在年迈的贺洛斯的脖子上。无奈贺洛斯的脑袋太大,项链套不进去,只能像王冠一样箍在额头,微微歪向一只眼睛。贺洛斯轻轻抖了抖脑袋,像一条狗在赶苍蝇,微微打着呼噜,仍然睡得很香。

这时,奥亚撒的声音对兰塞姆说话了。“你的这两个同类脑子受伤了吗,图尔坎德拉的兰塞姆?”他说,“或者,他们害怕得不行,不敢回答我的问题?”

“我认为,奥亚撒,”兰塞姆说,“他们根本不相信您的存在。他们认为所有这些贺瑙都像——都像很小的小崽子。那个更笨一点的贺马纳想吓唬他们,然后再用礼物哄他们高兴。”

两个犯人听到兰塞姆的声音,猛地转过身来。韦斯顿刚要说话,兰塞姆急忙用英语打断了他:

“听着,韦斯顿。这不是妖术。那正中间确实有一个生灵——如果你使劲朝那里看,可以看到某一种光或某一种物质。他的智力至少不亚于人类——他们似乎活了很久很久。别再把他当成小孩子,快回答他的问题吧。你就接受我的忠告,实话实说,不要虚张声势吓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