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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野蛮人看来确实有智慧,至少把你给收留了。”韦斯顿怒气冲冲地说。但是他再次转向那个熟睡的贺洛斯时,声音还是有所缓和。他想唤醒那个假想中的巫医的欲望已经成了一种心病。
“对不起我们杀死了他,”他指着希洛伊说,“本来不想杀他的。索恩叫我们带人来,交给你们的大头头。我们就回到天空,把他”(他指着兰塞姆)“给带来了。他是个很‘歪’的人。他逃跑了,不肯像我们一样听索恩的话。我们去追他,把他抓回去交给索恩,我们想照索恩告诉我们的去做,明白吗?他不让我们抓。跑啊跑,跑啊跑。我们就在后面追。看见了一个黑大个儿,以为他要杀我们,就把他给杀了——乒!乓!都是因为这个‘歪’人。他如果不逃跑,他如果听话,我们就不会去追,就不会杀死黑大个儿,对不对?你们抓到了‘歪’人——全是这个‘歪’人惹的祸——你们就留着他,把我们放了吧。他怕你们,我们不怕。听着——”
韦斯顿一直冲着那个贺洛斯的脸大吼大叫,这时终于取得了他期待已久的效果。贺洛斯睁开眼睛,懵懵懂懂地、温和地看着他。然后,贺洛斯逐渐意识到其实由他引起的失态行为,慢慢地站起来,毕恭毕敬地朝奥亚撒鞠了一躬,最后摇摇摆摆地钻出了人群,那串项链还挂在他的右耳朵和眼睛上。韦斯顿的嘴巴还没有闭上,他用眼睛追随着那个离去的身影,直到它消失在那片丛林中。
是奥亚撒打破了沉默。“我们已经玩闹够了,”他说,“现在应该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了。来自图尔坎德拉的贺瑙,你的脑子出了问题。里面的血太多了。菲利吉特基拉在吗?”
“在,奥亚撒。”一个皮特里奇回答。
“你的蓄水池里有冷水吗?”
“有的,奥亚撒。”
“那就把这个笨贺瑙领到客房去,让他们把他的脑袋放在冷水里洗洗。多弄点水,多洗几次。然后再把他带回来。我在这里给这几个被杀害的贺洛斯做法事。”
韦斯顿不太明白那声音说的是什么——也难怪,他一直忙着弄清那声音是从哪儿发出来的——他突然发现周围的贺洛斯用有力的胳膊抓住他,押着他离开,顿时吓破了胆。兰塞姆很想喊几句话安慰他,可是韦斯顿自己嚷嚷得太响,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韦斯顿把英语和马拉坎德拉语夹杂在一起,只听他最后尖着嗓子叫道:“会遭报应的——乒!乓!——兰塞姆,看在上帝的分上——兰塞姆!兰塞姆!”
“好了,”重新安静下来后,奥亚撒说,“现在向我死去的贺瑙表示敬意吧。”
他的话音刚落,十个贺洛斯聚拢在棺材周围。他们抬起头,兰塞姆并没有看见谁发出什么信号,就齐声唱了起来。
每个了解一种新的艺术的人都会有一个时刻,原本毫无意义的东西就像隐藏秘密的帘幕掀开了一角,突然清清楚楚地暴露在眼前,这种灵光乍现的感觉是后来更全面的了解所无法比拟的,似乎一眼瞥见了其中不可言说的种种奥秘。对于兰塞姆来说,就在他理解马拉坎德拉的歌唱时,这一时刻出现了。他第一次明白了歌的节奏源自一个与我们不同的血统,源自一颗跳得更快的心,一种更猛烈的内在的热量。他通过对这些生物的了解,通过对他们的爱,开始隐隐约约地用他们的耳朵来听歌。那首深沉浑厚的挽歌的最初几个小节,就在他内心唤起了一种感受,使他感到一团团巨大的物质以虚幻的速度移动,巨人在跳舞,永恒的悲伤被永恒地治愈,他的精神顺从地弯下腰来,仿佛天堂的大门在他面前打开。
“去吧,”他们唱道,“去吧,从此羽化消融。放下,放开,轻轻放下,就像松开手中的石头,让它落入一池静水。让它坠落、沉没、消失吧。一旦落入水面,就会一路往下,水中不会有障碍和隔层。周围都是那种元素,浑然无痕。让旅途开始吧。再也不会回来。让它沉落,贺瑙从这里升起。会有第二个生命,另一个开始。敞开吧,五彩的世界,没有重量,没有彼岸。你是第二个、更好的一个,昔日的是第一个、虚弱的一个。世界的内部曾经很热,诞生了生命,但只有苍白的植物,黑暗的植物。我们看见它们的孩子今天还在生长,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在阴郁悲伤的地方。然后,太空让另一种世界成长起来。高高的攀缘植物,枝叶绚丽的丛林,花瓣娇艳的鲜花。先是黑暗,后是光明。先是星球孕育的孩子,后是太阳孕育的孩子。”
兰塞姆后来能够记起和翻译的就是这样。歌唱完了,奥亚撒说:
“我们把作为他们遗体的物质化掉吧。当第一个、微弱的星球衰竭时,马莱蒂就是这样化掉它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