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高屋悌顺搏野猪 朝谷村船虫赠古管(第3/4页)

这时已经到了深夜亥时,船虫收拾起餐具,从柜橱中拿来蚊帐说:“客人,虽然并四郎还没回来,现在已听到三更的钟声,给您铺上被吧,他也许到别处去了。”小文吾推辞说:“把蚊帐放在那儿吧。主人没回来就睡觉于心不安,再稍等等吧。”船虫微笑说:“您太客气啦!并四郎得到打野猪的赏钱,说不定把朋友找到一起喝个通宵。即使不然,他有时晚间出去游逛也不回来睡,无须等他,快睡吧!”说着赶忙给他铺好被,挂起蚊帐,将灯芯捻得小点隔着蚊帐挂在枕头旁边,告辞说:“您好好休息吧!”她把客间的拉门轻轻关上就到厨房那边去了。小文吾把行囊和两口腰刀都放到枕边,进了蚊帐。跳蚤咬、蚊子叫怎么也睡不着。船虫是否已经睡熟了,毫无动静。只听到院中的秋虫叫和蛀木虫咬拉门的声音。小文吾惦念着父亲、朋友和曳手与单节之事,到了深夜感到微寒,不觉盖上睡衣,正在朦胧地似睡非睡之际,觉得心惊肉跳,突然醒来。很奇怪,挂灯灭了,虽看不大清楚,但客间墙塌的那边堵着的门却不见了。似乎那里有人。虽然心想大概是有贼,但他毫不惊慌,他装作睡着的样子,从睡衣的领子偷偷看,果然那里有人还没进到里边来。当下小文吾心想:“今晚主人没在,大概是看我孤身一人,想杀了我劫东西。既然诡计已被看穿,就要做好准备。”这样想着,先轻轻操起枕边的短刀,悄悄出了蚊帐,把行囊放在睡衣下边,好似有人在睡觉。他屏住气轻轻爬到壁橱的墙边,贴墙躲着,继续观察动静。这时贼人从墙倒塌的地方,进来出去,出去又进来,狐疑了几次才进来。又看了半晌,确认客人已经睡着了,才忽然站起来猛然砍了一刀,蚊帐绳被割断,踏着睡衣从上边对着行囊刺下。小文吾借着刀光马上扑过来,拔刀一砍贼头落地。

当下小文吾高声喊道:“喂!女主人请起来。我杀死个贼,赶快点灯来看看。”船虫很狼狈,回答得结结巴巴的而且声音很小,没有出来。小文吾禁不住焦急地说:“女主人不要怕,贼已被杀死了,快快拿灯来。”几次召唤,她才提灯走来。拉开客间的纸门。小文吾借着灯光一看砍落的首级,不是别人,竟是主人并四郎。这究竟是怎回事儿?他惊得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拱手看着不住地叹息。再说船虫把提灯放在旁边,只是潸潸落泪。过一会儿才抬起头擦擦眼泪说:“客人,记不清您的大名,大概是犬田先生吧?他虽是我的丈夫,由于利欲熏心,竟想杀害救命的恩人,立即得到天罚的报应,这是罪有应得,我毫不怀恨。虽然好似不问自答,但我家从前是村长,在三代前的祖先时家境落魄,田地多半被卖掉,村长的职务也让给了别人。我家虽成了普通百姓,却没有放弃务农。我父无子,就招并四郎入赘为婿。没多久父母双亡,丈夫的本性便暴露出来,不仅放荡不羁,而且又酗酒赌博如故,田地都被卖光,生活没有着落。对他的胡作非为我耳闻目睹,曾哭着劝他,当时他表示痛改前非,好似回心转意,实已不堪救药。虽想离开他,但女人是不能随心所欲的,只好暗自伤心,盼着他有一天能悔悟过来,就一起同他混到今天。他在子时二刻偷偷从后门回来,对我小声说你有许多沙金,我才知道。然而我既非神仙又怎能想到他会图财害命,想杀死他的救命恩人?就放心地同他一起睡了。哪里知道,在我睡着的时候他悄悄跑出卧房干出这等事来。真叫我没法见人。”她悔恨得痛哭流涕。小文吾也不胜叹惜说:“听你所述,对你的薄命和悲伤我深表同情,事到如今,怎么后悔也没用了。赶忙告诉村长禀告领主,听从当地的法律处置吧。”船虫这才收住眼泪说:“这个当然,但我有个请求:家祖在镰仓的北条将军时,是有名的武士。其后子孙没落,虽成了百姓,但直到近代还是此地的村长,后来父亲招了这么一个血统不好的并四郎做女婿,败坏了祖先的名声,使我十分后悔。您不要把今晚之事告诉外人,若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的话,就不会传扬出去。天亮后我找好了寄骨寺,就说他得暴病而亡。把棺材抬出去。他虽是个坏人,但却是我丈夫。我不愿在他死后还传扬他的恶名。事情办完后我就削发为尼,伴着青灯古佛早晚为死者祈祷冥福,赎他的罪孽。您如答应我的请求就是积了德,是会有善报的。请您应允。”小文吾听了她的央告,歪着头想想说:“父为子隐恶,子为父隐恶,其中自有改悔之意。你对这个圣人的教导虽不大清楚,但是为了祖先而想隐瞒丈夫的罪恶,这是高尚的情操,使人感动。请看!并四郎的尸体仍在刺我的行囊。你若肯为此事作证,我怎能不答应你的请求。我是出外访友忙着赶路,如涉及诉讼而耗费时光,并有诸多不便。只要香花院(即寄骨寺)肯承担,就由你妥善安排吧。”船虫听了高兴得给小文吾叩拜说:“天未明即离去,何日报答您的大恩?此实出于无奈。家有祖先传留的尺八,并四郎几次想卖皆被我制止,藏在祖先龛的坛下,想把它送给您,请先看看。”说着去柜橱那边,拿来装在旧锦囊中的尺八。小文吾走近前去,接过来解开带一看,确是一件古物。长约一尺零八分,表面涂着黑漆,用桦木纸包着。上面的泥金浮花画上题了一首和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