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本晁卿辞帝都(第17/20页)
幕府根基极深,无可动摇。大内良臣喃喃地道:「他……他打算怎么做?」「大内君……您有没想过……」逸海上人轻声道:「『倭寇』是从哪里来的?」「倭寇」二字一出,大内良臣好似五雷轰顶,已然瘫软下来。过得半晌,听他颤声道:「上人……您是说……阿介……阿介他变成了海盗?」逸海上人面无容情,说道:「荣之介极善于利用地形,自他十八岁开始,他便以『梦海』的浓雾做掩护,疯狂劫掠来往船只,此后他积聚了一笔钱,更放手招兵买马,预备挑战京都幕府。」听得纯朴的阿介有此胆识,大内良臣不免为之汗颜。他吞了口唾沫,嘶哑地道:「那……那幕府曾经派人围剿他吗?」逸海上人道:「这是当然了。前代大将军义教曾经多次派兵进入梦海,盼能剿灭他的贼党。可惜三年前的一个夜里,情势逆转,竟使他功败垂成。」大内良臣低声来问:「功败垂成……发生了什么事吗?」逸海上人道:「嘉吉之乱。荣之介与赤松满佑连手,向义教将军发动了突袭。」「什么?」大内良臣双目圆睁,大声道:「阿介……阿介参加了嘉吉之乱?」
逸海上人叹了口气,道:「据生还者说,那天有个浪人提着一柄红色的血刀,突然现身在赤松的宅邸里,一口气杀了几百人,满场武士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也不敢抵挡,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杀死了当时的幕府大将军,足利义教。」大内良臣惶恐惊怕,看当年的幕府大将军「足利义满」逼死了大内家的族长,如今大内家的子孙却又闯入将军府,犯下了弒君犯上的恶行。他有意为族人辩护,忙道:「上人,您……您怎么知道是阿介做的?莫非您……您有什么证据不成?」逸海上人淡淡地道:「放心,这件事错不了。当天在场的还有另一个人,他认得荣之介。」大内良臣愕然道:「什么?阿介又不是什么有名的人,谁会认得他?」逸海上人悠悠地道:「你说得没错。荣之介复出的时候,早已长大成人,样貌也与孩提时大大不同。虽说如此,天下却还有人认得出他来。」大内良臣颤声道:「什……什么人?」逸海上人悠悠地道:「他的生身父亲,大内持世。」
「啊」地一声,大内良臣张大了嘴,慌声道:「对了,持……持世当天也在场……」逸海上人叹道:「岂止在场而已?他被『南刀』砍杀的时候,临死前便曾叫出『荣之介』这三个字,在场所有生还者都听到了。」大内良臣双手掩面,哭道:「阿介疯了吗?他为何要杀死自己的父亲?」逸海上人道:「这还要说么?他的生父薄情寡义,从不肯放开心胸接纳他,因而荣之介拿到了这柄杀人百万的『南刀』,丧心病狂下,第一个便要拿父亲的头来祭刀。」大内良臣心乱如麻,身子微微发抖,全然说不出话来,河野洋雄懒洋洋地道:「上人,少说这些废话了。现下你要我们怎么做?」逸海上人道:「现下我们能做的,便是赶紧抢回『南刀』,只有让它与『北鞘』复合,方能结束杀人百万的传说。」「南刀北鞘、以合为和,是称大和」,河野洋雄与那「阎将军」互望一眼,均知幕府召唤大内良臣的用心了。放眼整个周防大内氏,想来只有他与「荣之介」有些交情,若说有谁能猝不及防的来到阿介身边,对他刺下致命的一刀,除开「大内良臣」,举国孰能致之?
一柄大和刀,牵动多少人间事,众人走出舱来,真有恍如隔世之感。从奈良朝的晁衡、鉴真,乃至于南北朝的足利尊氏、后醍醐天皇,甚且到了室町幕府的「应永之乱」,全都与这柄刀脱不了干系。
众人默默走上船头,逸海上人取出了海图,道:「大内君,现下要怎么找到荣之介的藏身之地,还得请你多费心了。」大内良臣微微苦笑,接过了海图,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旁「阎将军」沈声便问:「上人,这海图的缺部,都在荣之介手中么?」逸海上人摇了摇头,道:「剩余的残图,一半是在荣之介手中,另一半则落于朝鲜人之手。」河野洋雄笑道:「别管那张破图了。反正梦海谜底已经解开,只消找到荣之介,不就什么都解决啦?」话声未毕,忽听雾中传来低笑声,道:「谁说谜底已出?」众人猛吃一惊,喝道:「谁?」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鸿影飞扑而来,便朝「北鞘」疾夺。逸海上人虽惊不乱,立时提鞘护身,那「阎将军」站得最近,则是厉声怒号,反手来抓。
陡听「砰」地大响,河野洋雄急急喝道:「火枪!快趴下!」火枪乃是希罕之物,枪子飞出,往往杀人于须臾之间,加上船行迷雾,谁也瞧不清敌方射往何处。顿时间人人伏身趴倒,那阎将军却是什么也不怕,把手一抽,已然扯落那人的半幅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