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监狱与流放(1834—1838) 第十五章(第2/11页)
亚历山大震动了,转身对当时任彼得堡总督的米洛拉多维奇说:
“你给我负责他的安全。”
“那么,请准许我把他带回家中。”米洛拉多维奇提出。
小市民真的在那儿待到了案件结束。
佩斯捷利几乎经常住在彼得堡。大家知道,古罗马的地方总督通常也是住在罗马的。他靠他的在场和社会关系,尤其是靠瓜分赃款,可以防止一切不愉快的谣言和纠纷6。国务会议利用亚历山大去维罗纳或亚琛7的机会,聪明而公正地决定,由于密告涉及西伯利亚,应把案件移交佩斯捷利查明处理,好在他在这儿。米洛拉多维奇、莫尔德维诺夫8和另外一两个人,反对这意见。案件送到了参政院。
参政院对高级官员的案子包庇纵容,从不秉公办理,它保护了佩斯捷利,却把托博尔斯克省民政长官特列斯金削职流放,剥夺了贵族称号。佩斯捷利只是罢官了事。
佩斯捷利之后,托博尔斯克来了个卡普采维奇9,他出自阿拉克切耶夫门下,生得瘦瘦的,脾气急躁,天生是个暴君,又在军队中干了一辈子,是一个办事卖力,不知疲倦的人。他把一切纳入军事体制,宣布这是他的最高职责,其余日常事务则交给手下一班强盗处理。1824年,皇上想访问托博尔斯克。彼尔姆省有一条出色的大路,一向是车马来往的交通要道,大概土质本来就很结实。卡普采维奇在几个月内照样赶造了一条,通往托博尔斯克。当时春寒料峭,道路泥泞不堪,他却驱使数千民工修路;村庄不论远近,都得派工。结果疾病流行,民工死了一半,但是“忠贞之心胜过一切”,路还是修通了。
东西伯利亚当局更是荒谬绝伦,什么也不管。这地方实在太远,与彼得堡简直音信不通。在伊尔库茨克,布罗涅夫斯基总督每逢出外“散步”,总要鸣放礼炮,以壮观瞻。另一位总督穿了全套法衣,与大主教一起在家举行祈祷,却喝得酩酊大醉。然而,前者的胡闹和后者的虔信,都不如佩斯捷利的封锁消息和卡普采维奇的励精图治那么有害。
西伯利亚治理得如此糟糕,确实可惜。总督的人选特别令人遗憾。我不知道穆拉维约夫10怎样,他的聪明才干是有名的;其他人完全不称职。西伯利亚的前途不可限量,可是人们只是把它当作一个地窖,那里藏着不少黄金、皮毛和其他财富,然而它寒冷,遍地冰雪,缺乏生活资料,没有沟通各地的道路,没有居民。这不是真的。
死气沉沉的俄国政府做一切都靠暴力,靠棍棒,不可能赋予西伯利亚以生命力,使它以美国的速度向前发展。但我们会看到,当阿穆尔河口开辟了航道,美国与西伯利亚在中国附近相会时,情况会变得多么不同。
我早已说过,太平洋是未来的地中海。11在这个未来中,西伯利亚这块处在太平洋、南亚和俄罗斯之间的土地,它的作用是异常重要的。当然,西伯利亚必须面向中国边境。有了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米努辛斯克等地,在别廖佐夫和雅库茨克就不会真的感到寒风凛冽,冷得发抖了。
西伯利亚俄国居民本身的特点,就具备了另一种发展的基础。一般说来,西伯利亚种族是体魄健康、身材魁梧、聪明而非常正直的。移民流放犯的子弟也成了西伯利亚人,他们根本不知道地主的权力。在西伯利亚没有封建贵族,在城市里也没有特权阶级。代表政权的文武官员,与其说像贵族,不如说像征服者派驻这儿的敌军警备部队。辽阔的区域拯救了农民,使他们不必经常与官吏接触;金钱拯救了商人,使他们可以藐视西伯利亚的官吏,表面上对他们百依百顺,实际上看透了他们,只是把他们当作自己管理民政事务的掌柜。
尚武精神对西伯利亚人是必要的,也是普遍的;习惯于危险,习惯于机动灵活,使西伯利亚农民比大俄罗斯人更具有英雄气概,更能随机应变,更多反抗精神。由于教堂遥远,他们的头脑比在俄国更容易摆脱迷信的影响,他们对宗教是冷淡的,大多数是分裂派教徒12。有些偏僻的村庄,神父一年只去两三次,在那里成批地施洗礼,主持葬仪和婚礼,听取忏悔。
乌拉尔山脉这边,一切还比较平静,尽管这样,几年来我奔走在省长的办公厅和餐厅中,仍听到了不少贪官污吏滥用职权、营私舞弊的故事,如果要写,这是罄竹难书的。
一天,维亚特卡市警察局长与我谈天,谈到高兴处便说道:“哦,我的前任局长才了不起呢,真是一位教授。当然,人人可以这么过活,但是你得天生有这能耐呵。这个人可算得出类拔萃,是我们中间的谢斯拉温和菲格纳13。”这个瘸腿少校是因负伤升任警察局长的,他想起光荣的前任,连眼睛都发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