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自由俄罗斯印刷所和《警钟》 第一章(第10/15页)
“您讲得对……但我得说,我怎么受得了这个?要知道我对他……对这个小杂种……”
“那么您同意给他路费?”
“去他的,为了您……看在您的面上,我可以给他。”
“好,那么事情就解决了——您知道路费要多少吗?”
“据说是二十磅。”
“不,这太多了,从这儿到彼得堡,一百卢布已绰绰有余。您给吗?”
“我给。”
我在纸上算了一下,把它交给戈利岑,他看了看总数——我记得,大约三十镑多一点。他马上把钱交给了我。
“您应该识字吧?”我问合唱队指挥。
“认得一些……”
我给他写了收据,大致如下:“兹收到尤·尼·戈利岑分爵应付之工资暨从伦敦回彼得堡之路费,共三十镑多一些(折合俄币若干)。本人对此表示满意,对公爵别无其他要求。”
“请您看一遍,签上名字。”
小指挥念了一遍,但没有作出准备签字的任何表示。
“怎么样?”
“我不能签字”
“为什么不能”
“我不满意。”
强自克制的狮吼又爆发了,不过说实话,我自己也差点要大喊了。
“真见鬼,您刚才亲口说过您的要求是什么。公爵全部照付,一文不少,您还有什么不满的?”
“请您听我说;从我来到这儿以后,我经历了多少困难。”
很清楚,他轻而易举拿到了钱,这使他有些贪心不足了。
“比方说,我抄写乐谱,这应该是有酬劳的。”
“胡说!”公爵大喊道,尽管拉布拉凯从来不会这么大叫大喊;邻室的钢琴声胆怯地跳动了一下,皮科吓得脸色发白,把脑袋探进门缝张望,马上又像慌张的蜥蜴一般缩了回去。
“难道抄写乐谱不也属于你的本职工作吗?……要不然,不举行音乐会的时候你干什么呢?”
公爵是对的,尽管他大可不必用低音大号的嗓音把皮科吓一大跳。
小指挥听惯了各种音响,因此不以为意,仍不屈服,丢下抄写曲谱的事对我讲出了下面这句无理取闹的话:
“那么还有衣服呢,我的衣服全都破了。”
“难道尤利·尼古拉耶维奇一年给你将近五十镑工钱,还得管你的衣服费不成?”
“不是这么说,先生,但以前,公爵有时总给我一些小东西,可现在,说来不好意思,我要出门,连袜子也没有呢。”
“我自己也没……没有袜子穿呢!……”公爵咆哮道,把双手合抱在胸前,傲慢地、鄙夷地瞪着合唱指挥。我怎么也没料到这个结局,我惊讶地望着他的眼睛。但我看到他不打算继续争吵,只是那位合唱指挥似乎非吵个水落石出不可,于是我非常严肃地对这位歌唱之鹰说道:
“今天上午您来找我作中间人,那么您是信任我的?”
“我们非常了解您,对您丝毫也不怀疑,我们知道您是决不会叫我们吃亏的……”
“很好,那么我就这么决定了。请您马上在收据上签字,否则就把钱交还我,我把它还给公爵,同时声明我不再参与这事。”
小指挥不想把钱交还公爵,于是签了字,向我道了谢。为了免得啰唆,我不再讲他怎么把钱折算成卢布了:我讲了好久,他还是不明白今天卢布的行情,与他离开俄国时已经不同。
“如果您以为我想骗您一镑半钱,那么请您去找我们的教士,让他给您算这笔账吧。”他同意了。
一切似乎都已结束,戈利岑的胸脯也不再起伏不定,显得那么可怕了。但是命运却另有安排,结局还是与开始一样,使我想起了祖国。
小指挥有些踌躇不决,迟疑了一会儿,突然好像他们中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对戈利岑说道:
“大人,由于从赫尔开出的轮船要五天以后才有,请您行行好,让我暂时仍住在这儿吧。”
我想:“我的拉布拉凯又得发作了”,因此抱着自我牺牲的决心,准备再受一次低音大号的折磨。
“当然,你有什么地方好去,你留下吧。”
小指挥向公爵道了谢便走了。戈利岑向我解释似的说道:
“要知道,他是个非常好的小伙子。这是那个坏蛋,那个骗……骗子……那个不要脸的恶棍挑唆的……”
这件事的是非曲直也许得请教萨维尼54和米特梅耶尔55了,只有他们才能把我们正教祖国的法律观念(它是在鞭打仆人的马厩和搜刮农民的老爷的书斋中形成的)提炼成条文,归纳成准则。
第二场好戏便是跟“恶棍”进行的,这并不顺利。戈利岑出去后突然大叫大喊,“秘书”也大叫大喊,看来,除非诉诸武力才能解决,如果那样,面黄肌瘦的办事员当然不是公爵的对手。但是这屋里的一切都是按照特殊的逻辑进行的,因此结果不是公爵与秘书打架,而是秘书与玻璃打架——他怀着一肚子火气,又多喝了一杯杜松子酒,走出屋子时,对着镶在门上的大玻璃就是一拳,把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