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自由俄罗斯印刷所和《警钟》 第七章(第8/9页)
“戈洛温究竟在这里干什么?”我问我以前提到过一次的戈雷斯基42。
“他的境况不妙,在做旧货生意,兑换外币,收购一些蹩脚画卖给傻瓜骗钱,不过大多是他自己受骗……他老了,喜欢唠叨,有时写写文章,但哪里也不肯登;您的成功使他不能宽恕您……常常肆无忌惮地骂您。”
此后我们已没有任何来往。但这几年中,往往在最意料不到的时候会突然收到他一封信……有时是根据某些波兰人的劝告,提议与我和解,有时却把我骂上几句。我们什么也没有回答。
不论多么索然无味,我还是打算写下我们交往的经过;为此我又打开了保存下来的他的一些信。正当我提起笔来写了开头几行,我又收到了他一封信,这是可以作为本文的结束语的: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
“我很少来打扰您,但是我听说您‘洗手不干了’,走下了您的钟楼。
“可是我认为,不干则已,既然干了,就应该干到底。
“您的财力使您可以出版《警钟》,不怕亏本。如果可以,请发表附在这里的信。
戈洛温”
致《莫斯科新闻》编者卡特科夫先生
亲爱的先生:
请原谅我既不知道您的名字,也不知道您的父名,我只知道您对波兰人充满着盲目的仇恨,您不承认他们是人,也不承认他们是斯拉夫人;我还知道,您对欧洲问题一无所知。
人们对我说,您的刊物上有一句话:“德尔普特的笔杆子怜悯俄国,因此落到了一无所有的地步”,或者诸如此类的话。我怜悯俄国,怜悯它的军警统治和倒行逆施,怜悯它的贵族——他们不得不制造假钞票,假彩票,以致目前出现了三张可以兑换十万卢布的中彩奖券,谁也不能认出哪一张是真的——我怜悯酗酒的农民,营私舞弊的官员,胡言乱语的教士。但是我知道,在俄国生活并不美好。
皇上可以不准把我在大学里得到的愚蠢学衔写在护照上,但是他不能不准我把“光明磊落”这个称号写进我的履历表中,它会一直留在那里,因为笔写的东西是连斧头也砍不掉的。
我的祖国被当作政治财产给剥夺了;但是我明白,我首先是人,然后才是俄国人,而为人类服务,比为国家服务范围广泛得多,后者只是强加给我的任务。
在我的眼睛中,我不是堕落,而是上升了。我听说,如果我回国,就要把我关进疯人院;但是必须把我的血放干,我的头脑才会丧失作用——尽管在北纬五十三度以外的地方,对有头脑可以丧失的人,是经常采用这种手术的。
冒渎之处万望鉴谅。
伊万·戈洛温
1866年2月1日于巴黎
1 戈洛温从大学毕业后,在外交部工作,1841年出国,写了一些揭露沙皇专制统治的文章,引起了尼古拉一世的不满,被剥夺了贵族称号,并在缺席审判中被判处服苦役。从1848至1853年,赫尔岑与他尽管思想上有严重分歧,赫尔岑仍认为他是揭露专制暴政的同路人。但从1855年起,戈洛温开始向俄国政府献媚,要求它允许他回国,并与第三厅有了接触。
2 指1848年6月的巴黎工人起义。
3 法国二月革命后临时政府的成员。
4 雅·托尔斯泰(1791—1867),俄国官员,后来出国,拒绝返回俄国。1837年为了取得沙皇政府的宽恕,与第三厅建立了联系,在巴黎从事间谍活动。
5 若米尼(1779—1869),法国将军,1813年后为俄军服务,后居住巴黎,但无法证明他为俄国政府从事间谍工作。
6 卢比孔河是古代意大利与高卢的分界线。公元前49年,恺撒驻军高卢,罗马元老院禁止他渡过卢比扎河,恺撒不顾禁令,依然率军渡过卢比孔河,引起了与罗马元老院之间的内战。因此所谓越过卢比孔河,即跨出决定性的第一步。
7 斯拉夫派理论家。
8 罗特克(1775—1840),德国历史学家和政治活动家,1830至1840年德国自由主义反对派的代表人物。
9 俄国反动政论家。
10 戈洛温于1845年在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认为俄国贵族享有特殊权利,因此沙皇政府对他和巴枯宁的缺席审判是非法的。
11 《钦差大臣》中的假钦差。
12 俄国当时的外交大臣。
13 顺便谈一下他的弟兄们。其中一个是骑兵将军,曾得到过尼古拉的特别青睐,因为在12月14日他表现不坏。他去找杜贝尔特,提出了下面这个问题:“我的母亲快死了,她给她的儿子伊万……就是那个不幸的人……写了几句告别的话。信在这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杜贝尔特笑了笑,亲切地对他说:“把信送到邮局去就是了。”——作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