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断片(1865—1868) 第三章(第2/13页)

治安司长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这份……”他打开了记事本。

“很清楚,那上面记的一切并不完全可靠。您瞧,您连我入瑞士国籍的事也不知道呢。”

“是的。德尔皮埃尔领事4阁下……”

“您不必费心,我可以把其余一切告诉您。我问贵国驻伦敦的领事,我能不能把我的俄文印刷所迁往布鲁塞尔,那就是说我的印刷所是否可以安然无事,只要我不插手比利时的事,而我从未想过问比利时的一切,这是您很容易相信的。德尔皮埃尔先生请示了部长。部长请他让我放弃迁移印刷所的打算。贵国领事觉得不好意思把部长的答复用书面通知我,因此托我们共同的朋友路易·勃朗把这消息转告我。我向路易·勃朗表示了谢意,请他叫德尔皮埃尔先生放心,并告诉他,我得知印刷所不能迁往布鲁塞尔以后,并不在乎,我还说:‘如果领事先生要通知我的是相反的消息,即我和我的印刷所将永远不准离开布鲁塞尔,也许我还不致这么满不在乎。’您瞧,一切细节我全都记得很清楚。”

社会安全的保卫者稍微清了清嗓子,看了看记事本,提出道:

“确实这样,我没注意这是谈印刷所的事。不过我认为,您还是必须得到部长的准许;否则,不论这对我们多么不愉快,我们只得要求您……”

“我明天就走了。”

“请原谅,谁也没有要您这么快就离开,您可以在这儿再待一个星期,两个星期。我们谈的是定居……我几乎相信,部长也会批准这事。”

“也许将来我会向他请求,但目前我丝毫不打算在布鲁塞尔多作停留。”

事情也就这么结束了。

“哦,我忘记了一点,”小心翼翼的治安保卫者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们是小国,是小国,这就是我们的困难。有些考虑……”他好像觉得羞于出口。

两年以后,我住在巴黎的小女儿病了。我重又申请签证,佩尔西尼5又拒绝了。这时,克沙维里·布拉尼茨基伯爵6在伦敦。在他家吃饭时我讲起了这件事。

“您写一封信给拿破仑亲王,”布拉尼茨基说,“我替您交给他。”

“我何必给亲王写信呢?”

“这说得对,您干脆写信给皇帝。我明天就动身,后天您的信就会到他手里。”

“那倒是很快,让我想想。”

回到家中,我写了下面这封信:

“陛下:

“十多年前,由于贵国政府的决定,我被迫离开了法国。那以后,我曾两度获准前去巴黎。7后来,我进入法国的权利便一再遭到否定,然而我的一个女儿在巴黎受教育,我又有一幢房屋在那儿。

“因此我不揣冒昧,直接向陛下申请允许我进入法国,在巴黎停留一段必要的时间。我怀着希望和敬意等待您的批准。

“陛下,我可以无条件向您保证,我之要求前往法国,绝无丝毫政治目的。

“特此申请,恭候您的决定。

亚·赫尔岑

1861年5月31日

于伦敦西伯恩街

奥尔塞特大厦”

布拉尼茨基认为信写得干巴巴的,也许不能达到目的。我对他说,我不能改写,如果他愿意效劳,就请代为转交,但为了审慎起见,也不妨把它丢在炉子里。我们谈话时已在火车站,他随即走了。

但过了四天,我从法国大使馆收到了下面这封信:

“亲爱的先生:

“兹奉皇上命令通知阁下:皇上已同意您5月31日信上的要求,准许您在任何时候,凡需要办理您的事务时,进入法国,并在巴黎暂住。

“因此您可以在整个帝国境内,按照公认的规定自由旅行。

“向您问好。

巴黎警察局第一办公室

1861年6月3日于巴黎”

信尾的署名奇形怪状,歪歪斜斜,什么都像,唯独不像那位局长的姓Boitelle。

当天我还收到了布拉尼茨基的信。拿破仑亲王给了他下面这张皇帝的便条:“亲爱的拿破仑,我通知你,我刚才已批准赫尔岑先生8前来法国,命令给他办理入境签证。”

随着这一声“升起!”放下了十一年之久的拦路木终于升起了。一个月后,我动身前往巴黎。

2.在城墙里边

在加来,脸色阴沉、留大胡子的宪兵站在路障旁边喊着:“厄尔丁太太!”凡是从多佛尔坐船到达这儿的旅客,上岸以后,便被海关和其他检查机关人员赶进石造的大仓库,然后排成队,一个个通过路障进入法国。旅客走过时,宪兵发还护照,警官则用眼睛盯住你看,如果认为必要,便用话盘问你,直到他们满意,认为你对帝国并无危害时,才放你越过路障。

但是这一次,旅客们听到宪兵的喊声,没有一个人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