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肥 (第20/24页)
正因这流言如此荒诞无稽,真相就这么被掩盖了过去。
正如角助所言,阿叶的罪行化成了一场梦。倘若一味卸责或遮掩,想必难以收拾得如此顺利。但无论如何掩饰,杀了人毕竟是杀了人。即便安排阿叶逃逸,亡骸还是会为人发现,罪责也将残存于阿叶心中。即使成功脱逃,阿叶也毕竟背负了一条人命。既然如此……
或许这的确是个恰当的安排,又市心想。
虽如此想,又市依然难以释怀。这哪是恰当的安排?总觉得有什么教人难以参透。毕竟这并非一场梦。
没错,这根本不是一场梦。阿叶的确杀了人。倘若犯下如此罪行仍能逍遥法外,不受丝毫惩罚,那么相较之下,现实反而更像是一场梦。在将自己犯下的罪行忘得一干二净的梦中度日,难道真是件好事?又市依然无法释怀。
今后,阿叶将如何活下去?
你还真是死心眼,阿睦说道:“我说阿又呀,瞧你这眼神活像是失了魂。难不成你这小股潜的狡猾劲儿,是装出来的?”
“别再用这字眼称呼我。”
阿睦呵呵笑道:“哟,你倒是不缺志气,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了,阿又呀,有个看似小掌柜的家伙在那头找你。也不知是你欠了人家银两,还是饮酒赊账没还,我告诉他你应在这一带买醉————”
小掌柜————难不成是角助?
又市抬起头,透过珠帘的缝隙望见了角助。
“阿睦,我想独自喝两杯,你别在这碍事。求你行个好,给我滚一边去吧。”
“嘁,想必又是要谈什么龌龊勾当了。随你去吧。”阿睦斜眼瞪了角助一眼,起身前还拍了拍又市的脸颊。少碰我,又市骂道。但阿睦早已快步离去,仅剩一股冰冷触感残存在又市颊上。
一见阿睦走远,角助便手拨珠帘,朝一旁退了两步。
珠帘外,站着一位装扮高贵的妇人。怎么看,这妇人都不像是会上这家销售劣酒的酒馆厮混的人。只见她以庄严尊贵的仪态钻过珠帘,笔直走到又市面前。
又市抬头仰望,只见妇人一脸坚毅神情。站在后头的角助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妇人方才垂下头来问道:“你……就是又市先生?”
“没错。喂,角助,偿还的期限还没到不是?我说过得到月末,我才能有多少还多少。难不成你们认为我会赖账潜逃?”
常言道借债菩萨颜,还债阎罗面————妇人说道。
“你说什么?”
“不过,我们商号就叫阎魔屋,不仅是还债,随时都面如阎魔。”
“别吓唬我好吗?我不过是————”
“久仰大名。我叫阿甲,是损料商阎魔屋的店东。”这妇人的气势,还真是咄咄逼人。“此地不宜商议,还请又市先生跟我们走一趟。阿角。”
是,短促应一声后,角助绕向又市身旁,朝他耳边低声说道:“到后头岸边的柳树下。这儿的账就由我来结,先出去吧。”
“喂,我可没资格让你们招待。”
“不过是便宜的劣酒,无须计较。喂,伙计,过来结账。”角助喊道。
店外吹着微微的暖风。
在柳树下等了没多久,角助便现身了。
“究竟有什么事?我现在可忙得很。得偿还你们三十两————不,扣了一成,应该是二十七两。这可不是笔小数目呀。”
“正是为了此事找你。关于那笔损料,我们大总管坚持亲自跟你商量。”
“嘁。”又市嗤鼻笑道,“若是想多讨点银两,我可没那闲工夫跟你们搅和。此外,你那吓唬人的粗糙把戏又算什么东西?真是可笑之至,还吹嘘那叫寝肥什么的。难不成你们损料屋,就是靠这些骗小孩儿的把戏诈财的?”话毕,又市瞪了角助一眼。
给我住嘴,角助摆出揍人的架势。
“住手,阿角。不愧是一文字狸教出的徒弟,果然有几分气势。”名曰阿甲的妇人改了个口吻说道。
“你————认识狸老大?”一文字屋仁藏是京都一带不法之徒的头目,又市也曾受过他关照。
但阿甲并没理会又市的话:“又市先生,在商议损料一事之前,有件事得先让您知道。”
“什么事?”
“这桩差事原本的委托人,是睡魔祭的音吉大爷。”
“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角助把话接了下去:“是音吉大爷自己前来洽商,委托我们代办这桩差事的。对我们损料屋而言,青楼可是上等贵客。被褥、枕头、衣裳,可租给青楼女子的行头可谓多不胜数。姑娘们要进风月场,可得花上不少银两呢。青楼或花魁,若要添起行头,只怕钱包不够深。总之,有天有人前来接洽,声称花街无人不知的人口贩子音吉,正为一事大感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