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防大蟆 (第11/21页)
“少啰唆。可有探到什么?若只是四处奔走却一无所获,我差只狗去探信息还省事些。”
“卖双六的,给我闭上你那张嘴。”林藏作势要踹又市一脚,接着便在仲藏身旁坐了下来,“可别把我这卖削挂的给看扁了。不过,造玩具的,我查到了好多可疑的事。稍早去了川津藩的江户宅邸一趟,据我所查,杀害岩见兄长的真凶,大抵正是藩主之子,也就是这回的见证人。因此,那人才要极力隐瞒。”
“少卖关子,知道多少都给我说清楚。我已经被烦得头昏眼花了,听到你这嗓音只会更没耐性。”
你这张嘴还真是刻薄呀,林藏脸绷得更僵了,说道:“不是说,事因是盗领公款什么的?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真正原因是情杀。”
为了姑娘争风吃醋?又市问道。不,是为了男人,林藏回答。
“为了男人?”
“没错,为了男人。阿又,听了可别吓着,令那藩主之子倾心不已的,正是被逮捕的疋田。”
“对疋田倾心不已?”
看来这家伙似有断袖之癖,长耳呢喃道:“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稀罕的。”
“若是常人,的确没什么好稀罕。但这可是藩主之子呀。”
“不管是藩主之子还是将军之后,这癖好与身份毫无关系,不也常常看到和尚结伙上阴间茶屋作乐什么的?阿又,瞧你生得细皮嫩肉的,难保哪天不被这些家伙给相中呢。”
“混账秃子,我哪儿生得细皮嫩肉了?藩主亵玩娈童、和尚亵渎死尸,又与我何干?不过,这种事理应不可对外张扬,可是家臣透露的?”
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探来的,林藏说道:“不过,阿又,这在藩中可是个众所周知的秘密。那少主的口碑可谓奇差无比。立场上虽不便对外张扬,但一旦提及,大伙儿便有如溃堤般痛骂个不停呢。”
“那么,是谁对谁倾心?”
“当然是少主对疋田呀。只是再怎么勾引,这疋田也不从。”
若没兴趣,当然抵死不从,长耳揶揄道。“姓林的,若是被我勾引,你可会跟从?”
“被你这糟老头儿给勾引,就算是熊也要跳崖寻短。总之,真不懂这些有头有脸的大爷们都在想些什么,疋田之所以不从,似乎是因心中另有其人。”
“难道是那姓岩见还是什么的人的兄长?”
“没错,疋田心仪的人,应为其兄。因此,少主对疋田与岩见百般刁难,但岩见对其中缘由当然毫不明白。只是,为情痴狂的少主,早已色欲熏心。”
“已失去了理智?”
“看来是如此。”
反正人都死了,已是死无对证,林藏说完,冷得打了个哆嗦。“根据折助那老头儿的说法,这姓疋田的是个笃信朱子学、为人光明的正人君子。虽说为人正直不代表不好男色,但他若无断袖之癖,想必曾对少主几番训斥。”
“斥其不应有此癖好?”
“详情并不清楚,但若是如此,问题可就无关男色女色了。少主早已公私混淆,为激情所驱而无法自拔,况且,还胡乱揣测心生嫉妒。”
“原来如此。”
又市哪懂什么朱子学。但不至于不知道武士们——至少表面上——厌恶卑鄙软弱,重主从长幼之序,也力求贯彻始终。因邪念衍生疑念,挟权势为难下属——不管是否出于理智,亦无关男色女色——均非正道所能容。
“难道是严斥少主不可违背伦常?”
“想必是如此。只是这少主,心智早已为激情所盲。即便没如此,遭下属训斥,况且还是循理说教,当然要心生不悦。唉,或许是认为自己的断袖之癖为疋田所鄙视。”
“因此斥其无礼,一刀斩下?”
“这应该不至于。被斩的是被视为情敌的岩见,不是吗?你们说这少主是不是无法无天?对疋田,就这么从意图染指转为怒不可抑。换作常人,碰上举止如此荒唐的少主,理应向其父申诉吧?”
“至少该将此事公之于世。”
但疋田没这么做,林藏说道:“眼见主子如此荒唐,这家伙竟也不愿背弃,担心若是张扬出去,会使少主颜面扫地,便试图说服少主此等行止有违伦常。”
“武士还真是死脑筋呀。”
“的确是死脑筋。也不知是为了尽忠,还是保全武家体面,到头来,竟换来一场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于是就被嫁祸成母藩公敌?”
“真是愚蠢。”又市对这桩差事已完全提不起兴趣。
不管是藩主还是少主,男色还是女色,一个胡乱猜忌的混账,因误解而错杀无辜,整件事就是如此荒诞。
遇害者平白受到牵连,当然可怜。这可是个赔上性命的大损失。但依常理,尚可惩罚这因误解错杀无辜的混账,以法理弥补遇害者的损失。虽然人死不能复生,这损失虽无法获得真正补偿,但多少也算是尽了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