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乳 (第11/25页)
“小的也不知道,根本无法打听。此人表示,若是暴露了他的身份,小命恐将不保。”
“这——”
“噢,名号倒是打听到了。”文作先做了个深呼吸,接着才又开口说道,“稻荷坂祇右卫门。”
“且慢。”山崎打岔道,“关于这名号的传言,在下也曾听过。但也听说这不过是个无稽传言,此人其实并不存在。据传,这祇右卫门曾于弹左卫门大人门下担任公事宿世话一职,但数年前就已身故。”
还活得好好的呢,文作说道。
“难道身故之说实为谣言?”
死是死了,文作回答:“但正因此人分明死了,却还活着,才被唤作妖怪。”
这祇右卫门……分明死了,却还活着?
“那么——”阿甲的声音打破了房内的静寂,“可是要我们收拾这妖怪?”
“绝对不是。”文作斩钉截铁地否定道,“阿甲夫人,我们即便再傻,也不可能做如此骇人的请托。祇右卫门并不是黑道凶徒或江湖术士,而是个藏身于黑暗中的大头目。换句话说,其实是个无法撼动的对手。倘若我们的请托是如此巨大,只怕支付这笔银两的十倍、百倍都要嫌少。”
“那么——”
“虽无法战胜他,但要想报个一箭之仇,或许不无可能。有个黑绘马的传言,大总管可听说过?”文作问道。
“你说什么?黑绘马?”
“噢,阿又,看来你是听说过。祈愿夺命的黑绘马——这传言如今可甚嚣尘上。”
原来黑绘马与此事有关。
若是这传言,我是听说过,阿甲回答。
“不论怎么看,这都像是祇右卫门设下的局。”
“设局?会是个什么样的局?”
“而这逃跑的家伙,原本就是这黑绘马骗局中的一颗棋子。”
“棋子?被利用来做些什么?”
“被迫代其杀人夺命。”
“什么?”闻言,原本正坐的又市不由得单膝跪起。
“急什么?逼他下毒手的可不是我。总而言之,此人本是个无身份的焊锅匠,一接到祇右卫门的命令,便得代其行凶。此人有个卧病在床的女儿,为了医治其女的病,曾一度破门抢劫,还一时失手误杀了一个人,这就成了他的把柄。祇右卫门威胁若不听命,便将检举其罪行,其女亦将性命不保。”
“真听命杀了人?”
“杀了。不过杀的是个成天喝得烂醉的窝囊赌徒,在绘马上写下其名者就是他的妻子。眼见夫婿终日烂醉如泥,频频有人上门催账,逼得婆婆自缢身亡,三餐不继致其妻无乳可哺,尚在襁褓的婴孩也即将饿死。总而言之,巴不得夫婿及早归西的愤恨是不难理解。不过,对被迫行凶者而言,与此人毕竟无冤无仇,哪下得了这毒手?但若是不从,也没其他路可走,况且还限定须于三日内成事。对不是刺客的普通人而言,这自是一番折腾——”
趁夜潜入其宅,以湿纸捂住那沉睡醉汉,又拿被褥压住他——就这么听了命、成了事。
“这与误杀可不相同。若是失手,亦不可能期待祇右卫门出手相助,被逮的将是行凶的自己。即便顺利成事,若遭检举,依然是死路一条。虽然勉强下了毒手,事后还是夜夜难眠。只要是神智清楚的正常人,想必都难耐良心苛责。约十日后,又接到新的命令。这下给吓得惊骇不已,拒绝履行,到头来,女儿就这么走了。”文作说道。
“走了是指?”
“被人给杀了。真是教人发指呀,不过是个四岁的女孩儿啊。接下来……”
“且、且慢。文作,既已如此,此人怎还默不吭声?女儿都被人杀了,这下也没什么好在乎的。即便无法报一箭之仇,向官府告发又有何不可?”
“如此一来,自己不是也难逃法网?仔细想想吧,阿又,”文作说道,“有谁会相信一个无身份者的说辞?虽说的确是祇右卫门的指示,但可拿得出任何证据?何况此人还真亲手杀过人,再加上先前误杀的,可是背负了两条人命呢。向官府告发,无异于白白送命。”
这的确言之有理。
“此人因此被迫出逃。还请各位想想,即便是为人所逼,此人毕竟真杀了人,自然难挨良心苛责。若为官府逮捕,再如何辩驳也是死罪难逃。若仍逍遥法外,依然得频频依令夺命。一旦接到指示,便无法违抗。爱女已惨遭毒手,若胆敢违命,必将轮到自己性命不保。这下仅有发狂、自戕、逃跑三条路可走。因此,就选择了逃跑,万万想不到竟顺利逃出魔掌。”
“曾有追兵紧追其后?”
“追兵或许没见着,但祇右卫门所设的网络甚是缜密,缜密到根本无法察觉。网中之人彼此不识,等同于令素昧平生者彼此监视。此外,祇右卫门旗下不乏武艺高强的刺客,亦与黑道凶徒互通声息。欲逃离江户根本是插翅也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