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乳 (第12/25页)
“武艺高强的刺客……”角助惶恐地呢喃道。前些日子,角助才被此类刺客所掳,饱尝严刑拷打之苦。
“不过,文作,若是委托这些高人下手,不是要比不谙此道的门外汉稳当许多?”
这就是此局的高明之处,文作回答:“委托高人须斥巨资,门外汉则花不着半个子儿。此外,无论刺客如何身怀绝技,若频频使用,迟早要露馅儿。”
“有理。毕竟遇害者已多达四十名。”
“每个月都得杀个十来人,高人可不会如此干。而门外汉则不仅手法因人而异,方才所曾言及,即便失手,遭殃的也是行凶者本人,故下手时必然会确保万无一失。即便仍出了纰漏,祇右卫门也无须忧心,反正可供差遣的卒子多不胜数。倘若仍无法在期限内完成,届时再差个高人收拾便可。”
“原来是这么回事。”山崎不由得眉头一蹙,“不过,文作先生。在下仍有一点不明白,设这局能得到什么好处?”
没错,这点的确教人难以参透。
仲藏亦曾说过有谁能得到好处?在绘马上写了名字的,一个子儿也没支付。难不成这祇右卫门如此心狠手辣,却胸怀替天行道之志?
“当然有好处,”文作回答,“而且是莫大的好处。的确,丧命的尽是些酒鬼、赌徒、自食苦果的高利贷主之流,乍看之下,的确颇有为民除害之风。而委托者之所以祈愿,本是出于狗急跳墙,眼见事成,想必大多是满心欢喜,这就像押金……”
“押金?”
“或许以伪装形容较为妥当。只须写个人名就能除掉仇人,有什么比这更方便?这下当然要大受欢迎。不过,这黑绘马可不是写个名字上去就算了。被写了名字的注定丧命,无论是善人还是恶棍——”
“即便不是恶棍,也要丧命?”
“没错,并不限于恶人。如此一来,心怀不轨者便找到了可乘之机。”文作说道,“商场逢对头者、情场逢敌手者、欲恩将仇报者、因嫉生恨者、觊人财产者、争夺家业者乃至纯粹与人有过节者,一旦逮着这机会,可就都蠢蠢欲动了。原本还以为纯属无稽,但眼见被写了名字的真的死了,当然要认为,不妨自己也试试,反正若不灵验也就算了,万一仇人果真魂归西天,不就等于是平白赚来的?这等心怀不轨之徒,在江户本就多如繁星。”
没错。长耳的担忧果然成为了现实。
“事成后,绘马上的名字立刻被涂上黑漆,证据就此不复存在。一毛钱也用不着花,对利欲熏心者而言,当然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听来还真可悲,但看来的确如此。”山崎说道,“想必亦不乏打心底不信此说,不,该说是正因对此说嗤之以鼻,方有胆尝试者?”
“看来的确不缺这种人。这下终于提到要点了,还请各位听个清楚。一旦黑绘马上出现此类祈愿,祇右卫门便找来高人下毒手,迅速干净将事情办妥——也就是将人给杀掉。接下来……的确,黑绘马是被涂黑了,看不出曾有哪些人被写了名字,也看不出是哪些人写的。写名字的想必是满心欢喜,以为真相仅有天知,孰料……”
“真相仍有人知?”
这是理所当然。看了绘马然后下手夺命者岂可能不知?是哪些人写的,当然掌握得一清二楚。
“原来如此。接下来就借此强行勒索?”
“没错。只消问一句名字是不是你写的,对方就被吓得魂不附体了。这些利欲熏心的家伙,大抵也有身份、家产,方欲借害命得到好处。此局的目的便是利用这个把柄,强取这些好处。”
“岂有此理!”
原来其中根本没什么怨愤纠葛,也没什么伤悲苦痛,不过是场市侩算计的骗局。
非得尽快制止不可,文作说道:“绝不可让这把戏继续玩下去。至于制止是为了谁——绝非为了那些利欲熏心在绘马上写名字的家伙。当然,丧命者的确值得同情,但更可怜的,其实是那些不明就里地被迫行凶、办完事就被抛弃的卒子。各位说是不是?阿甲夫人,说到损失,吃最多亏的不就是这些家伙?凡是人,孰能无过,但因曾犯过错便惨遭利用,沦为谋财害命的帮凶,小的认为这实在是毫无天理。”
阿甲默不作答。
不知意下如何?文作问道:“阿甲夫人是否可破这黑绘马的局?如此以往,只会有更多人在不明不白中丧命。丧命的受苦,害命的更是受苦。玩弄人心、藐视人命,岂是天理所能容?”
“而独占好处的,只有祇右卫门一人。”山崎感叹道。
又市也说道:“的确教人发指。不过,老头子,这差事不就相当于要我们击溃这祇右卫门?”
“但阿又,这根本办不到。虽然谁都知道,这么个妖怪,理应除之以绝后患。”文作摇头回答,“那出逃的家伙一路逃到了大坂,方得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将经纬全盘托出。瞧瞧就连一文字老大远在京都,都同意接下这桩差事。但总不能自大坂率大军攻进江户,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