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乳 (第10/25页)

“损料差事?”

“没错。阎魔屋不正是损料屋?”

“的确是损料屋。不过,敢问这差事的损失,是大是小?”

“极大,大到一文字狸都吞不下。”

“大到连大坂首屈一指的老狐狸都吞不下的损失,我们这小地方岂有能力经手?”

请大总管务必接手,话毕,文作打开摆在身旁的竹笼,从中取出一个袱纱包,当着众人的面解开。紧接着,又取出一个,再取出一个。看得又市瞠目结舌。

“这是承接这桩差事的酬劳,共三百两。”

只听见角助咽下一口唾沫的声响。

“这仅是事前酬劳。小的不谙此地礼数,只得依京都的规矩行事。办妥这桩差事后,将再行支付事后谢礼三百两——”文作两眼直视阿甲说道,“合计六百两。不知大总管意下如何?”

“看来,这损失果然极大。”阿甲平静地说道,说完又抬头回望文作。

“噢,大总管,小的毕竟是深山出身,不习惯被妇人家如此凝望,更何况阿甲夫人还生得如此国色天香——”

“喂,文作,少在说到重点时打岔。那老头子吝啬成性,竟还愿意支付六百两,看来这可不是桩简单差事。那老狐狸这回如此大手笔,究竟是为了什么?”

又市先生,阿甲开口制止道:“我们须听完全部经过,方能决定是否承接。我们是损料屋,而损料多寡乃依损失之大小而定。虽然事先告知金额,或许是你们的规矩……”

“这小的比谁都清楚。不像我们凡事都得躲躲藏藏,大总管毕竟有头有脸,当然也不会轻易为金钱所动。之所以先亮出银两……不过是为展现诚意。”

“诚意?”

“即等同于事先告知这桩差事将是多么危险,但即便如此,还请大总管务必接下。”文作将金币重新包好,先静候半晌,方才再度开口,“其实,半个月前,有个无宿人行路时倒在奈良深山中。出手相救的山民发现,那人来自江户。”

“难道是——在逃之人?”

“没错。那人自称是个浪迹天涯的野非人。”

代表那人不受非人头的管辖。

“相信大总管亦知,世间不乏小的这种浪迹天涯、毫无身份的放浪之徒,此人亦是如此。起初,小的推论官府曾大肆捉拿此类人等,悉数遣送佐渡,此人即是自此地逃出。后来竟发现,其遭遇与此略有出入。此人自称,乃自妖怪魔掌逃出。”

“妖怪?”

“没错。该说——是个雄踞在江户的妖怪吧。”

“雄踞在江户?”

似乎确有其事,文作说道:“这妖怪——似乎专以长吏非人、乞胸猿饲、江湖郎中、骗子、地痞、无宿人等无身份者为目标。这类人等虽不属士农工商之流,亦不可等闲视之。尤其在关八州这一带,这类人等结成严密组织,既有头目管辖,亦有技职谋生。虽仍饱受歧视迫害,但贫农、匠人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商人虽坐拥万贯家财,但身份甚低。唉,只能说各行各业虽居处与营生手段略有出入,依然不脱人生百态。”话及至此,文作原本和蔼的神色突然紧绷了起来,“这妖怪——善于掌握此类低下贱民的把柄。噢,此类人等的确不时犯下些肆无忌惮的恶行,通常应将他们检举治罪,但这妖怪并不检举,而是挟此把柄,加以利用。”

“借此勒索?”

“勒索?这些家伙一穷二白的,只怕连一滴鼻血也榨不出。”

“那么,加以利用是指?”

“就是供其差遣。就逼迫这点而言,的确与勒索无异。但并非逼迫其支付银两,而是强逼其听命行事。”

看来,似乎是强迫他们从事非法恶行。

“方才小的已提及,即便是非人,亦有一技可供糊口,诸如鸟追、木屐匠。或以乞胸为例,甚至可拥有鉴札公开卖艺。倘若出了什么纰漏,又遭人告发而为首领所知悉,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就这点而言,非人与百姓似乎也没什么不同。唯一差别,就是这些家伙穷到了极点。不过,百姓和庄稼汉中,亦不乏家徒四壁之辈。话虽如此,若是有固定职业的、有土地家舍的,或许还可以没收、充公惩处,但非人连这些都没有。瞧瞧小的就是如此,有谁日子能过得像小的这般逍遥?百姓上有高堂,下有妻房,就连想靠什么差事糊口都由不得自己挑,根本就是束手无策。”文作说道。

“这在下非常清楚。”山崎回道。虽贵为武士,山崎却寄身贱民窟,终日与这种人一同起居。

“也不知是从哪儿打听来的,这妖怪嗅到这些家伙的把柄,并以此对其施加威胁、供其使唤。一旦利用价值不复存在,当下抛之弃之。被利用的人,根本是欲哭也无泪。”

“这妖怪,”阿甲问道,“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