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第16/20页)
斯卡丽特热得打了个哈欠。她用宽边帽扇着风,把没用的卡车留在尘土飞扬的路边,溜达进一家酒吧。
她买了罐啤酒,一口饮尽,然后笑着冲男招待说:“我有辆卡车需要修理。这附近我该找谁?”
男招待露出灿烂的笑容和一口白牙。他很欣赏斯卡丽特喝酒的气魄。“只有内森,小姐。但内森到考安达他岳父的农场去了。”
斯卡丽特又买了罐啤酒。“那么,这位内森,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可能下周。可能是下下周,亲爱的女士。这位内森可是个随性的人,不是吗?”
他向前探了探身。
“小姐,您一个人旅行?”他说。
“是的。”
“可能有危险。最近路上有些怪人。坏蛋坯子。”他没忘补充一句,“可不是本地人。”
斯卡丽特扬起一条漂亮的眉毛。
尽管暑热难耐,男招待还是打了个哆嗦。
“多谢提醒。”斯卡丽特嘟囔了一句。她的声音就像某种潜伏在长草间的动物,只有扇动的耳尖露在外面,等那些又嫩又软的小动物摇摇晃晃从旁边经过时,才会显露身形。
斯卡丽特冲侍者脱帽致意,随后大步走出酒吧。
非洲酷热的骄阳不断释放热量。她的卡车停在街边,里面装满枪支弹药和地雷,但是哪儿也去不了。
斯卡丽特盯着卡车。
一只秃鹫落在车顶上。它已经随斯卡丽特一道旅行了三百英里,此刻正静静打着饱嗝儿。
她环视四周:两个女人正在街角闲谈;一个无聊的商贩坐在一堆彩色葫芦前面,轰着苍蝇;几个孩子懒洋洋地在尘土间玩耍。
“真见鬼。”她轻声说道,“反正我也该放个假了。”
这一天是星期三。
到了星期五,这座城市成了禁区。
到了下星期二,库博拉兰德的经济体系已经彻底垮台,两万人死亡(包括酒吧男招待,他在叛军围攻市场防御工事时中枪身亡),几乎有十万人受伤。斯卡丽特的各式武器彻底履行了它们被创造出来的目的,那只秃鹫也死于过度肥胖。
斯卡丽特搭乘最后一班火车离开了这个国家。该换换了,她心想。军火生意已经干得太久。她希望有所改变。换个机会更多的工作。她很想试试报刊记者。这是有可能的。她用帽子给自己扇着风,把两条长腿搭在一起。
这节车厢里爆发了一场斗殴。斯卡丽特露出微笑。人们总在她周围打架,甚至是为她打架。这太贴心了,真的。
“黑色”塞布尔有一头黑发、一把修剪整齐的黑胡子。他刚刚决定成立集团。
他在跟自己的会计师喝酒。
“情况如何,弗兰尼?”他问她。
“迄今为止卖出一千两百万册。你能相信吗?”
他们正在纽约第五大道666号顶层一家名为“诸六之巅”的饭店喝酒。这地方总让塞布尔觉得有点意思。通过饭店窗户,你可以俯瞰整个纽约市。到了晚上,纽约其他地方都能看到建筑物四壁上装饰的巨大的红色666。当然,这不过是个门牌号码。你从头开始数,早晚要数到它。但你还是要会心一笑。666,兽的数字,魔鬼的印记。
塞布尔和他的会计师刚从格林尼治镇一家特别高级的小餐厅过来。那里的菜品风格完全符合六七十年代流行起来的“法式新烹饪法”,讲究清淡新鲜,注重原味:一颗青豆、一颗豌豆、一条鸡胸肉,特别唯美地摆在方瓷盘中。
这种烹饪风格,还是塞布尔上次去巴黎时发明的。
他的会计师用了五十秒钟把鸡肉和两颗豆子吞下肚,此后一直盯着盘子和餐具,时不时也看两眼周围的食客,似乎是在琢磨这些东西滋味如何。她的确是这么想的。这让塞布尔觉得特别有趣。
他把玩着手里的巴黎水。
“一千两百万,嗯?挺不错。”
“简直是奇迹!”
“那么我们应该成立集团。该干些大买卖了,对吗?我想加利福尼亚不错。我要工厂、饭店,所有这些东西。我们会继续保持出版业优势地位,但应该多元化发展了。你说呢?”
弗兰尼点点头。“我想也是,塞布尔。我们需要……”
一具骷髅打断了她的话。一具身穿名牌迪奥裙装的骷髅,茶色皮肤紧绷在精巧的颅骨上,几乎快绷断了。这具骷髅有一头金发和精心化妆的双唇。她这副尊容,估计会让全世界的母亲悄悄指着说“如果你不吃蔬菜就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看上去就像张有型有款的“拯救饥饿人群”公益海报。
她是纽约顶级时装模特,手里还拿着本书。她说:“啊,抱歉,塞布尔先生,希望您不介意我的冒昧。但是您的书改变了我的一生。我在想,您能给我签个名吗?”她的双眸深陷在画着漂亮眼影的眼眶里,正用恳求的目光盯着塞布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