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第18/20页)

文化专员一周后回到家中,声称这孩子颇有他们家的风范。他还让秘书在《女士》杂志上登广告招聘保姆。

有一次圣诞节,克鲁利在电视里看了迪斯尼1964年的名片《完美保姆》。(实际上,他的幕后黑手几乎伸进了所有电视广播公司。不过最让他自豪的,还是发明了游戏类节目。)他考虑着该如何对付肯定会排成长队,甚至组成圆形阵列等候面试的保姆们。一场台风也许是有效又有品位的解决方案,不过他最终还是满足于地铁工人罢工。到了那天,只有一名保姆出现在位于摄政王花园的文化专员别墅门前。

此人身穿斜纹软呢套装,戴着端庄的珍珠耳环。她身上有种气质说她就是保姆,但这种气质还压低声音补充说,是某些美国恐怖片里的英国管家会雇用的那种保姆。它甚至小心地咳嗽两声,嘟囔说她其实是那种会在某种杂志上刊登语焉不详但又要求直接付款的服务性工作广告的保姆。

她的平底鞋吱吱嘎嘎踩在碎石车道上,一条灰狗静静地跟在身边。它下巴上滴着白色口涎,眼睛里闪着红光,还饥饿地来回扫视。

她来到厚木门前,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后按下门铃。沉闷的叮咚声响起。

一位人们常说的老派英国管家打开房门。

(这一派的总部就设在托特纳姆法院路,由一位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就开始在电影电视和戏剧舞台上扮演男管家的老演员掌管。)

“我是保姆阿什脱雷思[16]。”她说,“而它,”说话间,她身边那条灰狗仔细打量着管家,同时考虑附近哪儿能埋骨头,“叫海盗。”

她把狗留在花园里,轻轻松松通过面试。道林夫人领着保姆去看她的工作对象。

阿什脱雷思保姆阴笑着说:“多可爱的孩子啊。他很快就会需要一辆三轮车了。”

无巧不成书,当天下午,另一位新雇员也来到这所宅院。他是个花匠,而且手艺好得让人不敢相信。谁都不知道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因为他似乎从来不用铁锹,也不去轰赶随时落在花园里、聚集在他身边的鸟群。他只是坐在树荫下,周围的园子就变得郁郁葱葱起来。

等到沃洛克开始蹒跚学步时,每当阿什脱雷思保姆忙于下午休息时常做的杂事,他就会跑去找花匠。

“这是鼻涕虫小兄弟。”花匠对他说,“这小家伙是象鼻虫小妹妹。记住,沃洛克,当你走在充满生机的大路小径时,要关爱和尊重所有生命。”

“保姆说所有身命都只斯合被我的脚跟尼碎,方济各[17]先生。”小沃洛克抚摸着象鼻虫兄弟,然后仔细把手在青蛙衣服上抹了个遍。

“你别听那女人胡说。”方济各会说,“你听我的。”

到了晚上,阿什脱雷思保姆会给沃洛克唱摇篮曲。

哦,伟大的约克郡老公爵

他有一万人马

他把他们派到山顶

碾碎世上所有国家

又让他们服从我们的主人撒旦魔王。

还有:

一只小猪去阴间

一只小猪待在家

一只小猪吃热腾腾的鲜人肉

一只小猪侮辱少女

还有一只小猪爬上死人堆

的最顶端。

“但素花匠方济各说我因该培让自己的美德,还要爱护所有身命。”沃洛克说。

“你别听那人胡说,亲爱的。”保姆会把他塞进小被子,柔声说,“你听我的。”

一天天过去了。

“协议”得以贯彻。一次没人得分的胜利。阿什脱雷思保姆给孩子买了辆小三轮车,但始终没能说服他在屋子里骑。而且他害怕大狗海盗。

克鲁利和亚茨拉菲尔经常在公车上、美术馆和音乐厅里秘密碰头,对照笔记,相视而笑。

沃洛克六岁时,他的保姆带着海盗一起走了。花匠也在同一天递交了辞呈。他们两人走的时候,都不像刚来时那么神采飞扬。

沃洛克发现自己多了两位家庭教师。

哈里森先生给他讲“上帝之灾”匈奴王阿提拉,还有吸血鬼伯爵弗拉德·德拉库,以及人类灵魂中的黑暗本质。(他从来不说阿提拉特别孝顺母亲,也不说弗拉德·德拉库恭谨虔诚,每天都要祈祷。)他试图传授沃洛克如何发表煽动民心的政治演说,如何左右人们的心灵和精神。

科特斯先生给他讲现代护理学创始人弗洛伦斯·南丁格尔(当然,他绝口不提淋病的部分)、美国总统亚伯拉罕·林肯,还有如何欣赏艺术。他试图教导沃洛克有关自由意志、克己忘我,还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两人都给孩子读了很多《启示录》的故事。

尽管他们煞费苦心,但沃洛克还是令人遗憾地显示出数学方面的天赋。他的两位家庭教师都对教学进度不太满意。

转眼间沃洛克长到了十岁。他喜欢足球;喜欢可以变形成其他塑料玩具的塑料玩具——这种变化只有受过训练的孩子们才能分辨;他还喜欢自己的邮票收藏;喜欢香蕉口味泡泡糖;喜欢漫画、动画和他的越野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