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第17/20页)

塞布尔优雅地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书。

她能认出他来,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塞布尔深灰色的眼睛正从封面那张凸饰照片上凝视着整个世界。《无食减肥:塑造苗条身形》,这本书被称作“世纪减肥宝典”!

“你的名字怎么写?”他问。

“雪莉。冰雪的雪,茉莉的莉。”

“你让我想起一个老朋友。”塞布尔说着笔走龙蛇,在扉页写下祝辞,“给,很高兴你能喜欢它。遇到书迷总让人心情愉快。”

他写的是:

致雪莉:

一钱银子买一升小麦,一钱银子买三升大麦。油和酒不

可糟蹋。

启示录6:6。

雷文·塞布尔博士

“这句话出自《圣经:启示录》。”塞布尔说。

雪莉虔诚地将书合上,谢过塞布尔,从桌旁退开。他不知道这对她有多重要,他已经改变了她的一生,这话没错……

塞布尔从没获得过他所说的医学博士头衔,因为当年世上根本没有大学,但他也能看出雪莉就快饿死了,估计至多再有几个月。无食减肥。解决体重困扰的终极方案。

弗兰尼饥饿地敲打着笔记本电脑,安排塞布尔改造西方世界饮食习惯计划的下一个步骤。这台电脑是塞布尔送给她的礼物。非常非常昂贵,功能极其强大,而且特别轻薄。他喜欢轻薄的东西。

“这儿有个欧洲集团,我们可以买下作为初步立足点——成立控股(控股)公司。这会让我们拥有列支敦士登的计税基础。然后,如果我们把资金从加曼群岛转移到卢森堡,再从那里转到瑞士,就可以买下那些食品工厂……”

但塞布尔已经走神了。他想到那家高级餐馆,发现自己从没见过那么多富人饿成那个样子。

塞布尔微微一笑,更确切地说是露齿一笑。人们对自己的工作成果感到满意时,才会露出这种美好而纯粹的笑容。他只是在等待最终任务的过程中杀杀时间,但他杀时间的方式如此精巧雅致。杀时间,偶尔也杀人。

英国人叫他怀特,法国人叫他布兰科,德国人叫他魏斯,意思都是白色。有时他也被称作“铅白”阿尔布斯、“白垩”乔基、“雪白”斯诺,或是上百个别的名字。他肤色苍白,头发是淡淡的金色,眼睛是浅灰色。如果你随意一瞥,会觉得他大概二十岁,而且任何人对他的兴趣也就止于这随意的一瞥了。

他很难给人留下印象。

跟上面两位同事不同,怀特从未长时间安顿在一个工作岗位上。

他在很多有趣的地方,做过各种有趣的工作。

(他曾在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工作,还有英国温斯凯尔电站和美国三里岛核电站,都是些不太重要的小职务,所以发生泄漏事件时,也没人找他的麻烦。)

他还在许多科研机构中充当过微不足道但又至关重要的角色。

(他曾协助人们设计出了汽油发动机、塑料制品和易拉罐。)

什么事他都能插上一手。

谁也不会注意到他。他很不显眼,影响也是慢慢积聚起来的。如果你认真思考,就会觉察到他肯定是在某些地方做过某些事情。也许他甚至跟你说过话。但怀特先生就是这么容易被人忘记。

此时此刻,他正在一艘驶向东京的油轮上当甲板水手。

船长喝醉了,睡在自己的舱室里。大副在厕所。二副在厨房。船员们也都各安其事。这艘船几乎完全靠自动行驶。一个人能干的事情很少。

但是,如果有人刚好按下舰桥上的“紧急货物弃置”开关,那么自动系统就会把大量半固态物质倾倒进大海。这数百万吨原油,会对附近的鸟类、鱼类、植物、动物和人类产生破坏性影响。当然,系统中有数十道故障保护联动装置和简单易懂的安全后备设施,但是……活见鬼,事情总是这样。

后来,对于谁该为此事负责的问题,产生了大量争论。最终这件事仍旧悬而未决:责任被平均分配。船长、大副和二副从此再没找到工作。

基于上述原因,谁也没多想水手怀特的问题。他已经坐上一艘去往印尼的蒸汽货船,船上堆满了锈迹斑斑的铁桶,桶里装的都是一种毒性极大的除草剂。

还有一位。他出现在库博拉兰德的城市广场。他出现在那些高级小餐馆。他也出现在鱼里、空气中,还有那些除草剂的桶里。他在路上,在房舍里、宫殿中、茅屋内。

他无所不在,无人不识。谁也逃不出他的掌心。他所做的是自己的专长,这些事都冠以他的名号。

他不是在等待,而是在工作。

哈丽特·道林带着孩子回到家中。菲斯·啰唆修女比玛丽修女更有说服力,在她的建议下,哈丽特打电话询问了丈夫的意见,最终给孩子起名叫沃洛克[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