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浪歌手的情人](第9/12页)
时逢中秋前后,我路过北京,就去探望一下他们,正好碰上大军风尘仆仆刚刚抵达。他说,怎么机场离天安门这么远?比丽江到大理都远。他忙着洗脸、刮胡子、梳头发、整理衣服,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初次约会的高二男生模样。他尝试着和我谈这个女歌手,描述她的美丽,“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他又向我问起通县的房租,向我打探环线地铁该怎么坐。我惊悚地发现他隐隐约约有扎根北京的打算。那么多人壮士断腕才得以逃离的北京,他打算一脑袋撞进来。
我坐下来和靳松、小植玩会儿音乐,他也兴致勃勃地加入,非要让我听听他的新歌。那些新歌曲调都是欢快的,甚至欢快到轻佻的程度,他不停地说:“大冰鼓可以打快一点儿,快起来吧,快……”
……你妹,之前老是嫌我打得快。间隙,我用手机给大家合影,他坐在其中,表情像个闯进婚宴的陌生人。转眼到黄昏,我想请大家去喝点儿,大军说不去了不去了。然后,他问靳松借琴。他说:“我晚上有约会,我要给我女朋友一个惊喜。”
女朋友?都女朋友了?
我和靳松说:“大军约会的不仅仅是一份奇异的爱情,他约会的还有‘北京’二字,以及这两个字背后所涵指的那个陌生的世界,他今天是个机会主义者。”
靳松是个很木的人,他的反应速度很慢很慢,他用筷子拨弄着一盘炒菠菜,考虑了很长一会儿然后说:“我们都一样。”
一语成谶,几年后靳松帮我印证了这句话,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是夜,大军没回来,他买了第二天最早的车票回了丽江。
机会主义者的大军和那个漂亮的女歌手的故事,戛然而止在那个晚上。
又一个韩剧经典剧情:斯人已为人妇,那不过是一次出轨。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不否认她的温度,却无法认可她的纯度。
曾经一只脚踩进过那个圈子的我,见闻过太多“有守门员也可以进球”的种种实例。某种意义上,爱用下半身思考的人们会认为大军不仅没吃亏反而占了天大的便宜,可是我觉得他只是莫名其妙地被当了一回进球前锋:以为那是颗从天而降的玻璃心,到头来,不过是颗偶尔钻进他脚下的橡胶球。
那起初的时候,大军他是怎么想的呢?他在来北京的路上,心里想要的其实是什么呢?
也未必单纯只是爱情吧。
2012 年,有个叫宋冬野的民谣歌手在豆瓣上声名鹊起,我特别喜欢他的一首歌叫《斑马斑马》,尤其中意其中一段歌词:
斑马斑马/ 你回到了你的家/ 而我浪费着我寒冷的年华
斑马斑马/ 你还记得我吗/ 我是只会唱歌儿的傻瓜
你的城市没有一扇门/ 为我打开啊/ 我终究还要回到路上……
这段歌词给我带来了一个和大军相关的意象:他走在闷热的长安街上,路过一个个巨大的楼宇阴影,哼着歌,两手空空。
当年冬天,靳松和小植也离开了北京,终止了他们机会主义者路线的尝试。此后的他们重新回归到滇西北的风花雪月中,弹琴唱歌喝茶慢生活,安安静静地怡然自得。我替他们庆幸,却一直对靳松当初那句话耿耿于怀,他曾悲观地说:我们都一样。
我的兄弟呀,哈哈哈哈,中弹后再把疤痕当作一次成长?一生那么短,我们为什么非要这样。
这个故事,我想讲的不仅仅是艳遇、斑马或失望。
站在某一个角度,我只是感觉很多东西一开始本可以规避:比如一段康庄的歧路,一个貌似绚烂的机会,比如一个虚妄的方向。
就像歌里唱的那样:“不要让我把浮躁的生活当作成长……”
一颗爱上榴莲的甜瓜
这个女生,我们称她为流浪歌手的情人,老狼那首歌的每句歌词都与她无比贴切。
她给大军生了个孩子。
大军终于遇见了一个从成都来的姑娘,她是个在成都上大学的河南女孩儿,家境殷实,前途光明,是个酷爱旅行的青涩大学生。在含苞待放的年纪,路过丽江,一遇大军误终生。
这些年无论是豆瓣网、天涯网或者人人网,有一类故事经久不衰,总有人写,总有人读:丽江或拉萨,单身旅行的男男女女爱上了一家客栈的掌柜或是一个酒吧的老板,各种义无反顾,各种Fall in love 。短则三五天长则三五个月,扮演完第N 任老板娘的角色后,迅速地伤心,迅速地逃离,然后在网上书中人前藕断丝连地恩怨,或者把回忆里所有画面美图秀秀成阿宝色。
身为一名资深丽江混混,我目睹的此类故事简直可以船载斗量。在丽江这个奇怪的垃圾堆上,每天,甚至每分钟都有这种花儿在骤然开放,或者嗖呼凋谢,她们都是没有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