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藏往事](第11/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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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2013 年春节。我又回丽江过年,跑到百岁坊让他泡茶给我喝。他送我一只奇妙的杯子,说以后专门留给我用,那只杯子是仿钧窑的,雨过天晴云开处的釉色,开片开得如莲花一般,煞是好看。

我想和他聊聊天,怀怀旧,可每抿一口茶,就冲淡了讲话的欲望。两个人默默地对坐着,从午后喝到黄昏。紫鹃、冰岛、宫廷……一道接一道。

路人嬉笑打闹着路过我们,四年的光阴路过我们。

成子收养了一只小小的哈士奇,起名叫船长。船长在旁边挤来挤去地冲我伸舌头,粘了我半身狗毛。我盘腿坐着,袅袅的茶烟屡屡让我想起仙足岛清晨的水汽和大昭寺门前的煨桑。

成子泡着茶,依旧是一脸多年未曾蜕去的高原红,左手边是孙冕老爷子给他题的“茶者”一词,右手边是陈坤给他写的“悟生”二字。金黄金黄的黑唐卡在幽暗的小屋里闪烁着熠熠的光,那是一幅藏文坛城百字明,画唐卡的人是成子茶社的小伙计,对成子恭敬而亲切,那是一个皈依了格鲁巴的昆明男孩。

成子,快十年过去了,那么爱折腾的你都已经拥有了让我遥不可及的成长和宁静,可我呢,还是那个没皮没脸的孩子。这让我羡慕,以及委屈。

成子,如果多年前纳木错的那个雪夜,你我就坠入了那万丈深渊该多好。如果生生世世,累世累劫,我们在年轻时就都莫名其妙地死去该多好。

成子,大昭寺晒阳阳生产队时期,有一天我们不约而同地放了一个屁,我们拿帽子扣着脸,在下午三点的拉萨阳光里笑得死去活来。那种酣畅淋漓,可能你已经不是很想再要了,但那种酣畅淋漓这些年我再也找不到了……

成子忽然开口说:“大冰,把烟掐了再喝茶吧,滋味会更好一点。”

成子,你可还记得大昭寺广场前你递给我的那支“兰州”烟?

……

那天是我生平第一次醉茶,晕晕的,轻飘飘得好似要飞起来。我用手指蘸着茶汤,在他的茶桌上写字:壶嘶乱香,茶酽观色,杯新嚼齑,水到曲成……

我说:“成子成子,你看你看,我的行草写得怎么样?”

早春的丽江干燥无比,水渍瞬间就蒸发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