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灯(第5/17页)
“回来啦。”
“绿藻小姐,回来啦。”
阿姐把好几只小玻璃瓶摆放在铺满冰块的一只碟子上,正往里面分别倒胶糖蜜。在她对面站着的老先生是一位自称画家的老熟客。
“葡萄汁买了吗?”
阿姐看了一眼我提着的大塑料袋,问道。我没搭腔,穿过客席进了吧台里面的厨房,打开冰箱,使劲吸了一大口扑出来的冷风。再吐出来的就是热气了。
“绿藻。”
我正在放买来的蔬菜和果汁,就听见阿姐从隔断厨房和吧台的门帘那边叫我。
“干吗?”我敞着冰箱门应道。
“你先来陪陪小宫山先生。我得去打个电话。”
我掀开门帘,朝画家小宫山先生瞟了一眼,他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知道了。”
“你刚进门,抱歉啊。”
阿姐的神色显得有些急不可待,她罕见地红着脸冲我微微一笑,然后对小宫山先生说了句“我马上回来”,就抓过手机,急匆匆从后门出去了。她的背影,背着些许的不协调感,令人如鲠在喉。
“用店里的电话不就得了。”
我半是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小宫山先生脸上露出掌握秘密的人所特有的得意样。
“男人呗。”他说。
“什么?”
“是打给男人的呗。”
我死盯着小宫山先生的脸。这个人,他应该只是一个纯粹的熟客,不是阿姐的情人。我没有听到过他从隔壁房间传出的声音,也不曾在楼梯上与他擦肩而过。不过,在我在这间店安顿下来以前,他老早就是阿姐的崇拜者了,每周必来店两次,每次都足足占用阿姐两个小时。在这两小时内,我必须招呼其他客人,因此鲜少和他单独说话。小宫山先生是一个矮墩墩、胖乎乎、面容和善的老头子,却又给人一种不太值得信赖的印象。他自称是画家,因此经常拿来一些亲笔画的照片给阿姐和我仔细讲解。他画的大多是风景画,偶尔也有年轻女子的肖像画之类,一点意思也没有。阿姐自然是从来没有恭维过一句,我倒有些过意不去,随口说些“哇,太棒了”、“这张不错啊”之类不过脑子的话。
“刚才来过一个电话。”小宫山先生的口吻蛮自信。
“噢。”
话虽这么说,一天下来,有多少男人给阿姐来电话,谁数得清啊。但是,能让阿姐特地到外面接电话的男人,可是一点也猜不出来。我面对着小宫山先生,若无其事地洗起水槽里堆着的杯子来。
“绿藻小姐,御门现在的情人是谁呀?”
我忍不住笑出来。小宫山先生也理应对阿姐的宽容是早就有所了解的了。
“那可就多啦。”
“可是,总有主要的家伙吧?”
“什么主要的……”
“就是经常来的主。”
“这个嘛,大概知道点。”
“其实,我就跟御门的亲爸差不多,告诉我吧。”
那样的话,你自己问不就得了。可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了他几个人名。一听到水岛先生的名字,他就夸张地大皱眉头。
“水岛!那家伙最不是东西!不就是个乡下来的暴发户吗?御门真是没品位。和那种家伙来往的话,御门可就糟蹋了。”
“说不定人家身上有着只有御门姐才懂的优点呢?”
我冷静地这样一说,就见他恨恨地从前胸口袋里掏出烟,大口大口抽了起来。后门咔嗒一响,阿姐小跑着回来了。
“小宫山先生,抱歉啦。”
阿姐的妆虽然掉了一些,但她的笑容具有消融一切的力量。
“是水岛吧?”小宫山先生稍显不高兴地诘问道。
“哎哟,您可真是的。”阿姐说着轻轻瞪了我一眼,我耸耸肩,拿起手边的杯子擦起来。
“那家伙可不行。”
“刚才的电话是别人来的呀。”
“不要撒谎。”
“是真的呀。”
“那么是谁?”
我站在阿姐旁边,半焦急半疑惑地听着二人的对话,猜想着这个老头子到底有什么权利监督阿姐。
“是老师。”
我吃了一惊,扭头去看阿姐的脸,小宫山先生也一样。
“什么老师,谁呀?”
阿姐轻描淡写地说:“大学时代的老师呀。”
她的嘴角微微翘起。我默默瞧着她的嘴。
“老师为什么来电话呢?”小宫山先生固执地追问。
“没什么特别的事啊。听说我开店了,正好到这附近来了,想顺便过来坐坐。”
“是吗……不过,和那个叫水岛的烂男人来往可不好哦。只有那家伙绝对不行。那种男人就像个金龟子似的……”
小宫山先生应该问的并不是水岛先生,而是“老师”。他说的话根本挨不上边,阿姐只是笑嘻嘻地听着。单单一个电话,就能使她避到店外去的“老师”到底是何方神圣呢?我静静地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