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日月山:公主的魔镜从天而降(第2/4页)

祭拜了黄教创始人宗喀巴,我走出塔尔寺。寺前的街道上全是小店铺,景象与拉卜楞寺相似,卖的东西也差不多,主要是各种宗教和民俗用品。古旧的首饰和保安族制作的闪亮小刀,都是抢手货。我觉得小刀对我没用,就坐上一辆小马车回到湟中县城,然后又坐下一班巴士回了西宁。这时下午时间尚早,我办完退房手续,把包存在宾馆,正好赶上去龙羊峡大坝的巴士。

此次黄河之旅,我已经看过两座大坝,一座是号称黄河第一坝的三门峡大坝,另一座是银川以南的青铜峡大坝。不过它们的重要性都比不上在建的龙羊峡大坝。大坝在西宁市西南,从地图上看并不远,巴士却走了近两个小时。到龙羊峡已经是傍晚时分,没法参观大坝了,只好在水电接待中心找了个房间住了一晚。这是我在黄河岸边度过的第三个夜晚,今晚的感觉与大禹渡和沙坡头都有些不同,安安静静的,没有“黄河入海流”的轰鸣水声。相同的是,今晚我仍然是旅店唯一的旅人。

第二天早晨,我到街对面的办事处去办了游客通行证。第一拨巡游九点半左右开始,内容是参观坝体内部。中国官方早在1955年就有建设龙羊峡大坝的计划,但直到1983年才动工,1987年竣工。竣工之后蓄水发电,导致黄河下游断流两个月。看完大坝内部,一辆区间车将我和其他几名乘客拉到能够坐车回西宁的地方。

龙羊峡大坝

回到西宁,中午刚过,我有足够的时间安排下一步的行程,整个黄河之旅中最艰难的时刻就要来了。要出西宁城,去我想看的那些景点,只有两条省级公路和每天一班的巴士,否则游客就只能交通自理或者坐顺风车了。考虑到这段路特别荒凉,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我决定雇一辆吉普车和一位藏语翻译。西宁有几家旅游公司提供这类服务,我找了价位最低的中国青年旅行社。北京吉普带司机,租金每公里一元,藏语翻译每天五十元,路上的食宿费用均由我承担。这条路上住店都不贵,开销实际上并不很大。

第二天一早,司机和翻译来宾馆接我。离开西宁之前,我们在杂货店买够了十天的肉罐头、硬面包以及蜡烛等物什,然后就出发去寻找黄河源头。司机和翻译都没有去过黄河源头方圆两百公里的地域,而且我们三个都不愿带地图。不过我估计我们可以在玛多县城外找到黄河,然后跟着它一路向西;显然我的司机也是这样想的。

玛多县离西宁很远,路上有几个景点我还想看看。出了西宁,我们沿着湟水河一路向西。走到这条河的源头,就开始爬日月山。离开西宁两个小时后,我们登上了日月山顶,停留在日月亭(日月亭系当代建筑,1990年才竣工。——译者注)。日月亭实际上是两个亭子,一个日亭,一个月亭,分别坐落在山口两侧的山头上。古代中国人认为太阳和月亮落山以后,就在这两个地方休息。在上古时代,这里不仅是中华帝国的西部边界,甚至被认为是人类世界的边界,越过这里就意味着离开了人的地界,进入神的地界了。因为中国人认为,如此广袤贫瘠的荒原,只有神才能生存。这片荒原向西延展,无边无际。如今的日月山自然不再是人神的分界线,也不是中原王朝和吐蕃王朝的分界线(唐蕃界线),但仍然是中国农区与牧区的分界线。

三千年前有一个人打破了这个神话,这个人名叫姬满,他有中国人更熟悉的名字——周穆王或穆天子。他是中国的第一个驴友,而且是自驾车驴友。公元前998年,周朝的第五代帝王穆天子驾车西巡,越过此地一路向西,最后登上了昆仑山脉的最高峰。有关周穆王会西王母的故事在中国广泛流传,浪漫的人们甚至给它抹上了一层爱情色彩。在一座战国古墓中,发掘出了记载这次旅行的竹简《穆天子传》。周穆王的这一壮举结束了有关人类地界的错误看法。史学家直到今天也没闹明白,这位帝王当年是怎样率领五万军卒完成这样一次旅行的。

时间到了唐朝,和亲的文成公主也曾在此地停留。她此行是前往拉萨,与吐蕃王松赞干布成亲。在离开大唐国都长安之前,父亲送给她一面魔镜,嘱咐她如果思念故国和亲人,就取出镜子,便会看到她想看的一切。但是当走到我现在站的这个地方,她意识到已经到了中华帝国的边界,便毅然将镜子掷下山谷,以此来坚定远嫁的决心。据说魔镜凌空而降,一分为二,一半化为日,一半化为月,从此这座山就变成了日月山。文成公主的经历与前面讲的王昭君颇为相似,但这位公主似乎更像一个表决心的女生,而没有宫女王昭君那样的悲剧色彩。此外,中国著名小说《红楼梦》中的风月宝鉴,似乎也与公主的魔镜存在某种若隐若现的关联。